韋皐字城武,京兆人。大曆初,以建陵挽郞調補華州參軍,累授使府監察御史。宰相張鎰出為鳳翔隴右節度使,奏皐為營田判官,得殿中侍御史,權知隴州行營留後事。
建中四年,涇師犯闕,德宗幸奉天,鳳翔兵馬使李楚琳殺張鎰,以府城叛歸於朱泚,隴州刺史郝通奔于楚琳。先是,朱泚自范陽入朝,以甲士自隨;後泚為鳳翔節度使,旣罷,留范陽五百人戍隴州,而泚舊將牛雲光督之。時泚旣以逆徒圍奉天,雲光因稱疾,請皐為帥,將謀亂,擒皐以赴泚。皐將翟曄伺知之,白皐為備,雲光知事洩,遂率其兵以奔泚。行及汧陽,遇泚家僮蘇玉將使于皐所,蘇玉謂雲光曰:「太尉已登寶位,使我持詔以韋皐為御史中丞,君可以兵歸隴州。皐若承命,卽為吾人;如不受詔,彼書生,可以圖之,事無不濟矣。」乃反旆疾趨隴州。皐迎勞之,先納蘇玉,受其偽命,乃問雲光曰:「始不告而去,今又來,何也?」雲光曰:「前未知公心,故潛去;知公有新命,今乃復還。願與公戮力定功,同其生死。」皐曰:「善。」又謂雲光曰:「大使苟不懷詐,請納器甲,使城中無所危疑,乃可入。」雲光以書生待皐,且以為信然,乃盡付弓矢戈甲,皐旣受之,乃內其兵。明日,皐犒宴蘇玉、雲光之卒於郡舍,伏甲於兩廊,酒旣行,伏發,盡誅之,斬雲光、蘇玉首以徇。泚又使家僮劉海廣以皐為鳳翔節度使,皐斬海廣及從者三人,生一人使報泚。於是詔以皐為御史大夫、隴州刺史,置奉義軍節度以旌之。皐遣從兄平及弇繼入奉天城,城中聞皐有備,士氣增倍。
皐乃築壇于廷,血牲,與將士等盟曰:「上天不弔,國家多難,逆臣乘間,盜據宮闈。而李楚琳亦扇凶徒,傾陷城邑,酷虐所加,爰及本使,旣不事上,安能卹下。皐是用激心憤氣,不遑底寧,誓與羣公,竭誠王室。凡我同盟,一心協力,仗順除凶,先祖之靈,必當幽贊。言誠則志合,善感則心齊,粉骨糜軀,決無所顧。有渝此志,明神殛之,迨於子孫,亦罔遺類。皇天后土,當兆斯言。」又遣使入吐蕃求援。十一月,加檢校禮部尚書。興元元年,德宗還京,徵為左金吾衞將軍,尋遷大將軍。
貞元元年,拜檢校戶部尚書,兼成都尹、御史大夫、劍南西川節度使,代張延賞。皐以雲南蠻衆數十萬與吐蕃和好,蕃人入寇,必以蠻為前鋒。四年,皐遣判官崔佐時入南詔蠻,說令向化,以離吐蕃之助。佐時至蠻國羊咀咩城,其王異牟尋忻然接遇,請絕吐蕃,遣使朝貢。其年,遣東蠻鬼主驃傍、苴夢衝、苴烏等相率入朝。南蠻自巂州陷沒,臣屬吐蕃,絕朝貢者二十餘年,至是復通。
五年,皐遣大將王有道簡習精卒以入蕃界,與東蠻於故巂州臺登北谷大破吐蕃靑海、臘城二節度,斬首二千級,生擒籠官四十五人,其投崖谷而死者不可勝計。蕃將乞臧遮遮者,蕃之驍將也,久為邊患,自擒遮遮,城栅無不降,數年之內,終復巂州,以功加吏部尚書。九年,朝廷築鹽州城,慮為吐蕃掩襲,詔皐出兵牽維之。乃命大將董勔、張芬出西山及南道,破峨和城、通鶴軍。吐蕃南道元帥論莽熱率衆來援,又破之,殺傷數千人,焚定廉城。凡平堡栅五十餘所,以功進位檢校右僕射。皐又招撫西山羌女、訶陵、白狗、逋租、弱水、南水等八國酋長,入貢闕廷。十一年九月,加統押近界諸蠻、西山八國兼雲南安撫等使。十二年二月,就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十三年,收復巂州城。十六年,皐命將出軍,累破吐蕃於黎、巂二州。吐蕃怒,遂大搜閱,築壘造舟,欲謀入寇,皐悉挫之。於是吐蕃酋帥兼監統曩貢、臘城等九節度嬰、籠官馬定德與其大將八十七人舉部落來降。定德有計略,習知兵法及山川地形,吐蕃每用兵,定德常乘驛計事,蕃中諸將稟其成算;至是,自以扞邊失律,懼得罪而歸心焉。
十七年,吐蕃昆明城管磨些蠻千餘戶又降。贊普以其衆外潰,遂北寇靈、朔,陷麟州。德宗遣使至成都府,令皐出兵深入蕃界。皐乃令鎮靜軍使陳洎等統兵萬人出三奇路,威戎軍使崔堯臣兵千人出龍溪石門路南,維保二州兵馬使仇冕、保霸二州刺史董振等兵二千趨吐蕃維州城中,北路兵馬使邢玼等四千趨吐蕃棲鷄、老翁城,都將高倜、王英俊兵二千趨故松州,隴東兵馬使元膺兵八千人出南道雅、邛、黎、巂路。又令鎮南軍使韋良金兵一千三百續進,雅州經略使路惟明等兵三千趨吐蕃租、松等城,黎州經略使王有道兵二千人過大渡河,深入蕃界,巂州經略使陳孝陽、兵馬使何大海、韋義等及磨些蠻、東蠻二部落主苴那時等兵四千進攻昆明城、諾濟城。自八月出軍齊入,至十月破蕃兵十六萬,拔城七、軍鎮五、戶三千,擒生六千,斬首萬餘級,遂進攻維州。救軍再至,轉戰千里,蕃軍連敗。於是寇靈、朔之衆引而南下,贊普遣論莽熱以內大相兼東境五道節度兵馬都羣牧大使,率雜虜十萬而來解維州之圍。蜀師萬人據險設伏以待之,先出千人挑戰。莽熱見我師之少,悉衆追之。發伏掩擊,鼓譟雷駭,蕃兵自潰,生擒論莽熱,虜衆十萬,殲夷者半。是歲十月,遣使獻論莽熱于朝,德宗數而釋之,賜第於崇仁里。皐以功加檢校司徒,兼中書令,封南康郡王。
順宗卽位,加檢校太尉。順宗久疾,不能臨朝聽政,宦者李忠言、侍棋待詔王叔文、侍書待詔王伾等三人頗干國政,高下在心。皐乃遣支度副使劉闢使於京師,闢私謁王叔文曰:「太尉使致誠於足下,若能致某都領劍南三川,必有以相酬;如不留意,亦有以奉報。」叔文大怒,將斬闢以徇,韋執誼固止之,闢乃私去。皐知王叔文人情不附,又知與韋執誼有隙,自以大臣可議社稷大計,乃上表請皇太子監國,曰:「臣聞上承宗廟,下鎮黎元,永固無疆,莫先儲兩。伏聞聖明以山陵未祔,哀毀逾制,心勞萬幾,伏計旬月之間,未甚痊復。皇太子睿質已長,淑問日彰,四海之心,實所倚賴。伏望權令皇太子監撫庶政,以俟聖躬痊平,一日萬幾,免令壅滯。」又上皇太子牋曰:
殿下體重離之德,當儲貳之重,所以克昌九廟,式固萬方,天下安危,繫於殿下。皐位居將相,志切匡扶,先朝獎知,早承恩顧。人臣之分,知無不為,願上答眷私,罄輸肝鬲。伏以聖上嗣膺鴻業,睿哲英明,攀感先朝,志存孝理。諒闇之際,方委大臣,但付託偶失於善人,而參決多虧於公政。今羣小得志,隳紊紀綱,官以勢遷,政由情改,朋黨交構,熒惑宸聰。樹置腹心,遍於貴位;潛結左右,難在蕭牆。國賦散於權門,王稅不入天府,褻慢無忌,高下在心。貨賄流聞,遷轉失敍,先聖屛黜贓犯之類,咸擢居省寺之間。至令忠臣隕涕,正人結舌,遐邇痛心,人知不可。伏恐姦雄乘便,因此謀動干戈,危殿下之家邦,傾太宗之王業。伏惟太宗櫛沐風雨,經營廟朝,將垂二百年,欲及千萬祀,而一朝使叔文姦佞之徒,侮弄朝政,恣其胸臆,坐致傾危。臣每思之,痛心疾首。伏望殿下斥逐羣小,委任賢良,慺慺血誠,輸寫於此。
太子優令答之。而裴均、嚴綬牋表繼至,由是政歸太子,盡逐伾、文之黨。是歲,暴疾卒,時年六十一,贈太師,廢朝五日。
皐在蜀二十一年,重賦斂以事月進,卒致蜀土虛竭,時論非之。其從事累官稍崇者,則奏為屬郡刺史,或又署在府幕,多不令還朝,蓋不欲洩所為於闕下故也。故劉闢因皐故態,圖不軌以求三川,厲階之作,蓋有由然。皐兄聿時為國子司業,劉闢與盧文若據西川叛,皐姪行式,先娶文若妹,而聿不奏。旣收行式,以其妻沒官,詔御史臺按聿,聿下獄。有司以行式妻在遠,不與兄同情,不當連坐,詔歸行式妻而釋聿。
……(略)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