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,十月,戊子,以吏部尚書韋世康為荆州總管。世康,洸之弟也,和靜謙恕,在吏部十餘年,時稱廉平。常有止足之志,謂子弟曰:「祿豈須多,防滿則退;年不待暮,有疾便辭。」因懇乞骸骨。帝不許,使鎮荆州。時天下惟有四總管,幷、揚、益、荆,以晉、秦、蜀三王及世康為之,當世以為榮。
春,二月,癸未,太平公史萬歲擊南寧羌,平之。初,梁睿之克王謙也,西南夷、獠莫不歸附,唯南寧州酋帥爨震恃遠不服。睿上疏,以為:「南寧州,漢世牂柯之地,戶口殷衆,金寶富饒。梁南寧州刺史徐文盛為湘東王征赴荆州,屬東夏尚阻,未遑遠略,土民爨瓚遂竊據一方,國家遙授刺史,其子震相承至今。而震臣禮多虧,貢賦不入,乞因平蜀之衆,略定南寧。」其后南寧夷爨翫來降,拜昆州刺史,旣而復叛。乃以左領軍將軍史萬歲為行軍總管,帥衆擊之,入自蜻蛉川,至于南中。夷人前后屯據要害,萬歲皆擊破之;過諸葛亮紀功碑,渡西洱河,入渠濫川,行千餘里,破其三十餘部,虜獲男女二萬餘口。諸夷大懼,遣使請降,獻明珠徑寸,於是勒石頌美隋德。萬歲請將爨翫入朝,詔許之。爨翫陰有貳心,不欲詣闕,賂萬歲以金寶,萬歲於是捨翫而還。
南寧夷爨翫復反。蜀王秀奏「史萬歲受賂縱賊,致生邊患。」上責萬歲,萬歲詆讕;上怒,命斬之。高熲及左衞大將軍元旻等固請曰:「萬歲雄略過人,將士樂為致力,雖古名將,未能過也。」上意少解,於是除名為民。
益州總管蜀王秀,容貌瓌偉,有膽氣,好武藝。帝每謂獨孤后曰:「秀必以惡終,我在當無慮,至兄弟,必反矣。」大將軍劉噲之討西爨也,帝令上開府儀同三司楊武通將兵繼進。秀以嬖人萬智光為武通行軍司馬。帝以秀任非其人,譴責之,因謂羣臣曰:「壞我法者,子孫也。譬如猛虎,物不能害,反為毛間蟲所損食耳。」遂分秀所統。
自長史元巖卒后,秀漸奢僭,造渾天儀,多捕山獠充宦者,車馬被服,擬於乘輿。
及太子勇以讒廢,晉王廣為太子,秀意甚不平。太子恐秀終為後患,陰令楊素求其罪而譖之。上遂徵秀,秀猶豫,欲謝病不行。總管司馬源師諫,秀作色曰:「此自我家事,何預卿也!」師垂涕對曰:「師忝參府幕,敢不盡心!聖上有敕追王,以淹時月,今乃遷延未去。百姓不識王心,儻生異議,內外疑駭,發雷霆之詔,降一介之使,王何以自明?願王熟計之!」朝廷恐秀生變,戊子,以原州總管獨孤楷為益州總管,馳傳代之。楷至,秀猶未肯行;楷諷諭久之,乃就路。楷察秀有悔色,因勒兵為備;秀行四十餘里,將還襲楷,覘知有備,乃止。
始,毗為西寧州刺史,凡十一年,蠻夷酋長皆以金多者為豪雋,遞相攻奪,略無寧歲,毗患之。后因諸酋長相帥以金遺毗,毗置金坐側,對之慟哭,而謂之曰:「此物飢不可食,寒不可衣,汝等以此相滅,不可勝數,今將此來,欲殺我邪!」一無所納。於是蠻夷感悟,遂不相攻擊。上聞而善之,徵為大理卿,處法平允。
交州俚帥李佛子作亂,據越王故城,遣其兄子大權據龍編城,其別帥李普鼎據烏延城。楊素薦瓜州刺史長安劉方有將帥之略,詔以方為交州道行軍總管,統二十七營而進。方軍令嚴肅,有犯必斬;然仁愛士卒,有疾病者親臨撫養,士卒亦以此懷之。至都隆嶺,遇賊,擊破之。進軍臨佛子營,先諭以禍福。佛子懼,請降,送之長安。
高祖之末,羣臣有言林邑多奇寶者。時天下無事,劉方新平交州,乃授方驩州道行軍總管,經略林邑。方遣欽州刺史寧長眞等以步騎萬餘出越裳,方親帥大將軍張愻等以舟師出比景,是月,軍至海口。
林邑王梵志遣兵守險,劉方擊走之。師渡闍黎江,林邑兵乘巨象,四面而至。方戰不利,乃多掘小坑,草覆其上,以兵挑之,旣戰,偽北;林邑逐之,象多陷地顚躓,轉相驚駭,軍遂亂。方以弩射象,象卻走,蹂其陣,因以銳師繼之。林邑大敗,俘馘萬計。方引兵追之,屢戰皆捷,過馬援銅柱南,八日至其國都。夏,四月,梵志棄城走入海。方入城,獲其廟主十八,皆鑄金為之;刻石紀功而還。士卒腫足,死者什四五。方亦得疾,卒於道。
癸丑,帝使羽騎尉朱寬入海求訪異俗,至流求國而還。
帝募能通絕域者,屯田主事常駿等請使赤土,帝大悅,丙寅,命駿等齎物五千段,以賜其王。赤土者,南海中遠國也。
常駿等至赤土境,赤土王利富多塞遣使以三十舶迎之,進金鏁以纜駿船,凡汎海百餘日,入境月餘,乃至其都。其王居處器用,窮極珍麗,待使者禮亦厚,遣其子那邪迦隨駿入貢。
帝以諸蕃酋長畢集洛陽,丁丑,於端門街盛陳百戲,戲場周圍五千步,執絲竹者萬八千人,聲聞數十里,自昏至旦,燈火光燭天地;終月而罷,所費巨萬。自是歲以為常。
諸蕃請入豐都市交易,帝許之。先命整飾店肆,簷宇如一,盛設帷帳,珍貨充積,人物華盛,賣菜者亦藉以龍須席。胡客或過酒食店,悉令邀廷就坐,醉飽而散,不取其直,紿之曰:「中國豐饒,酒食例不取直。」胡客皆驚歎。其黠者頗覺之,見以繒帛纏樹,曰:「中國亦有貧者,衣不蓋形,何如以此物與之,纏樹何為?」市人慙不能答。
八月,丁酉,南寧西爨蠻遣使入貢。初,隋末蠻酋爨翫反,誅,諸子沒為官奴,棄其地。帝卽位,以翫子弘達為昆州刺史,令持其父尸歸葬;益州刺史段綸因遣使招諭其部落,皆來降。
昆彌遣使內附。昆彌,卽漢之昆明也。巂州治中吉弘緯通南寧,至其國說之,遂來降。
壬午,巂州人王摩沙舉兵,自稱元帥,改元進通,遣驃騎將軍衞彥討之。
初,隋末京兆韋仁壽為蜀郡司法書佐,所論囚至市,猶西向為仁壽禮佛然後死。唐興,爨弘達帥西南夷內附,朝廷遣使撫之,類皆貪縱,遠民患之,有叛者。仁壽時為巂州都督長史,上聞其名,命檢校南寧州都督,寄治越巂,使之歲一至其地慰撫之。仁壽性寬厚,有識度,旣受命,將兵五百人至西洱河,周歷數千里,蠻、夷豪帥望風歸附,來見仁壽。仁壽承制置七州、十五縣,各以其豪帥為刺史、縣令,法令淸肅,蠻、夷悅服。將還,豪帥皆曰:「天子遣公都督南寧,何為遽去?」仁壽以城池未立為辭。蠻、夷卽相帥為仁壽築城,立廨舍,旬日而就。仁壽乃曰:「吾受詔但令巡撫,不敢擅留。」蠻、夷號泣送之,因各遣子弟入貢。壬戌,仁壽還朝,上大悅,命仁壽徙鎮南寧,以兵戍之。
閏月,丁未,東謝酋長謝元深、南謝酋長謝強來朝。諸謝皆南蠻別種,在黔州之西。詔以東謝為應州、南謝為莊州,隸黔州都督。
是時遠方諸國來朝貢者甚衆,服裝詭異,中書侍郞顏師古請圖寫以示後,作王會圖,從之。
乙丑,牂柯酋長謝能羽及充州蠻入貢,詔以牂柯為牂州;党項酋長細封步賴來降,以其地為軌州;各以其酋長為刺史。党項地亙三千里,姓別為部,不相統壹,細封氏、費聽氏、往利氏、頗超氏、野辭氏、旁當氏、米擒氏、拓跋氏,皆大姓也。步賴旣為唐所禮,餘部相繼來降,以其地為崌、奉、巖、遠四州。
丙子,開南蠻地置費州、夷州。
十二月,甲寅,上幸芙蓉園;丙辰,校獵少陵原。戊午,還宮,從上皇置酒故漢未央宮。上皇命突厥頡利可汗起舞,又命南蠻酋長馮智戴詠詩,旣而笑曰:「胡、越一家,自古未有也!」帝奉觴上壽曰:「今四夷入臣,皆陛下敎誨,非臣智力所及。昔漢高祖亦從太上皇置酒此宮,妄自矜大,臣所不取也。」上皇大悅。殿上皆呼萬歲。
十二月,戊寅,朱俱波、甘棠遣使入頁。朱俱波在葱嶺之北,去瓜州二千八百里。甘棠在大海南。上曰:「中國旣安,四夷自服。然朕不能無懼,昔秦始皇威振胡、越,二世而亡,唯諸公匡其不逮耳。」
六月,渝州人侯弘仁自牂柯開道,經西趙,出邕州,以通交、桂,蠻、俚降者二萬八千餘戶。
高祖之入關也,隋武勇郞將馮翊党仁弘將兵二千餘人歸高祖於蒲阪,從平京城,尋除陜州總管,大軍東討,仁弘轉餉不絕,歷南寧、戎、廣州都督。仁弘有才略,所至著聲迹,上甚器之。
十二月,壬申,西趙酋長趙磨帥萬餘戶內附,以其地為明州。
夏,四月,丁巳,右武候將軍梁建方擊松外蠻,破之。
初,巂州都督劉伯英上言:「松外諸蠻蹔降復叛,請出師討之,以通西洱、天竺之道。」敕建方發巴蜀十三州兵討之。蠻酋雙舍帥衆拒戰,建方擊敗之,殺獲千餘人。羣蠻震懾,亡竄山谷。建方分遣使者諭以利害,皆來歸附,前後至者七十部,戶十萬九千三百,建方署其酋長蒙和等為縣令,各統所部,莫不感悅。因遣使詣西洱河,其帥楊盛大駭,具船將遁,使者曉諭以威信,盛遂請降。其地有楊、李、趙、董等數十姓,各據一州,大者六百,小者二、三百戶,無大君長,不相統壹,語雖小訛,其生業、風俗,大略與中國同,自云本皆華人,其所異者以十二月為歲首。
西南徒莫祗等蠻內附,以其地為傍、望、覽、丘四州,隸朗州都督府。
己卯,郞州白水蠻反,寇麻州,遣左領軍將軍趙孝祖等發兵討之。
郞州道總管趙孝祖討白水蠻,蠻酋禿磨蒲及儉彌于帥衆據險拒戰,孝祖皆擊斬之。會大雪,蠻飢凍,死亡略盡。孝祖奏言:「貞觀中討昆州烏蠻,始開靑蛉、弄棟為州縣。弄棟之西有小勃弄、大勃弄二川,恆扇誘弄棟,欲使之反。其勃弄以西與黃瓜、葉楡、西洱河相接,人衆殷實,多於蜀川,無大酋長,好結讎怨,今因破白水之兵,請隨便西討,撫而安之。」敕許之。
夏,四月,趙孝祖大破西南蠻,斬小勃弄酋長歿盛,擒大勃弄酋長楊承顚。自餘皆屯聚保險,大者有衆數萬,小者數千人,孝祖皆破降之,西南蠻遂定。
己丑,巂州道行軍總管曹繼叔破胡叢、顯養、車魯等蠻於斜山,拔十餘城。
秋,七月,乙丑,西洱蠻酋長楊棟附顯、和蠻酋長王郞祁、郞・昆・棃・盤四州酋長王伽衝等帥衆內附。
乙卯,於昆明之弄棟川置姚州都督府。
八月,辛酉,卑列道行軍總管、右威衞將軍劉仁願坐征高麗逗留,流姚州。
春,正月,辛丑,以太子左衞副率梁積壽為姚州道行軍總管,將兵討叛蠻。
庚戌,昆明蠻十四姓二萬三千戶內附,置殷、敦、總三州。
劉仁軌鎮洮河,每有奏請,多為李敬玄所抑,由是怨之。仁軌知敬玄非將帥才,欲中傷之,奏言:「西邊鎮守,非敬玄不可。」敬玄固辭,上曰:「仁軌須朕,朕亦自往,卿安得辭!」丙子,以敬玄代仁軌為洮河道大總管兼安撫大使,仍檢校鄯州都督。又命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李孝逸等發劍南、山南兵以赴之。孝逸,神通之子也。
秋,七月,吐蕃寇河源,左武衞將軍黑齒常之擊卻之。考異曰:實錄:「吐蕃大將贊婆及素和貴等帥衆三萬進寇河源,屯兵于良非川。辛巳,河西鎮撫大使、中書令李敬玄統衆與賊戰于湟川,官軍敗績。副使、左武衞將軍黑齒常之帥精騎三千,夜襲賊營,殺獲二千餘級,贊婆等遂退。擢常之為河源軍經略大使,詔敬玄留鎮鄯州以為之援。」按儀鳳三年九月,敬玄已與吐蕃戰敗于靑海,常之在襲賊營,賊乃退,與此事頗相類。舊書敬玄傳,止一敗,無再敗。常之傳:「儀鳳中,從敬玄擊吐蕃,走跋地設,充河源軍副使。時贊婆等屯良非川,常之夜襲賊營,走之,擢為大使。」事似同時。新書敬玄傳,戰靑海,又戰湟川,凡再敗。常之傳:儀鳳三年,襲跋地設。調露中,襲贊婆。唐曆、統紀皆無今年敬玄敗事。又實錄,今年八月丁巳,敬玄貶衡州刺史。辛巳至丁巳,纔三十七日。賈耽皇華四達記,自長安至鄯州約一千七百餘里。時高宗又在東都,若敬玄敗後,累表稱疾,得報乃來,至東都,必數日乃貶,非三十七日之內所能容也.今略去敬玄湟川敗事,但云吐蕃寇河源,常之擊卻之而巳。擢常之為河源軍經略大使,常之以河源衝要,欲加兵戍之,而轉輸險遠,乃廣置烽戍七十餘所,開屯田五千餘頃,歲收五百餘萬石,由是戰守有備焉。
先是,劍南募兵,於茂州西南築安戎城,以斷吐蕃通蠻之路。吐蕃以生羌為鄉導,攻陷其城,以兵據之,由是西洱諸蠻皆降於吐蕃。吐蕃盡據羊同、党項及諸羌之地,東接涼、松、茂、巂等州,南鄰天竺,西陷龜茲、疏勒等四鎮,北抵突厥,地方萬餘里,諸胡之盛,莫與為比。
秋,七月,戊午,廣州都督路元叡為崑崙所殺。元叡闇懦,僚屬恣橫。有商舶至,僚屬侵漁不已,商胡訴於元叡;元叡索枷,欲繫治之。羣胡怒,有崑崙袖劍直登聽事,殺元叡及左右十餘人而去,無敢近者,登舟入海,追之不及。
浪穹州蠻酋傍時昔等二十五部,先附吐蕃,至是來降。以傍時昔為浪穹州刺史,令統其衆。
天授中,遣監察御史壽春裴懷古安集西南蠻。六月,癸丑,永昌蠻酋薰期帥部落二十餘萬戶內附。
秋,七月,丁酉,昆明內附,置竇州。
蜀州每歲遣兵五百人戍姚州,路險遠,死亡者多。蜀州刺史張柬之上言,以為:「姚州本哀牢之國,荒外絕域,山高水深。國家開以為州,未嘗得其鹽布之稅,甲兵之用,而空竭府庫,驅率平人,受役蠻夷,肝腦塗地,臣竊為國家惜之。請廢姚州以隸巂州,歲時朝覲,同之蕃國。瀘南諸鎮亦皆廢省,於瀘北置關,百姓非奉使,無得交通往來。」疏奏,不納。
姚巂道討擊使、監察御史晉昌唐九徵擊姚州叛蠻,破之,斬獲三千餘人。
姚州羣蠻,先附吐蕃,攝監察御史李知古請發兵擊之;旣降,又請築城,列置州縣,重稅之。黃門侍郞徐堅以為不可;不從。知古發劍南兵築城,因欲誅其豪傑,掠子女為奴婢。羣蠻怨怒,蠻酋傍名引吐蕃攻知古,殺之,以其尸祭天,由是姚、巂路絕,連年不通。
西南蠻寇邊,遣右驍衞將軍李玄道發戎、瀘、夔、巴、梁、鳳等州兵三萬人幷舊屯兵討之。
是歲,置劍南節度使,領益、彭等二十五州。
春,二月,丁卯,巂州都督張守素破西南蠻,拔昆明及鹽城,殺獲萬人。
或告巂州都督解人張審素贓污,制遣監察御史楊汪按之。總管董元禮將兵七百圍汪,殺告者,謂汪曰:「善奏審素則生,不然則死。」會救兵至,擊斬之。汪奏審素謀反,十二月,審素坐斬,籍沒其家。
辛丑,以岐州刺史蕭炅為河西節度使總留后事,鄯州都督杜希望為隴右節度使,太僕卿王昱為劍南節度使,考異曰:舊傳作「王昊」,今從實錄,唐曆。分道經略吐蕃,仍毀所立赤嶺碑。
初,儀鳳中,吐蕃陷安戎城而據之,其地險要,唐屢攻之,不克。劍南節度使王昱築兩城於其側,頓軍蒲婆嶺下,運資糧以逼之。吐蕃大發兵救安戎城,昱衆大敗,死者數千人。考異曰:舊傳,「將士數萬人,皆沒于賊。」今從實錄。昱脫身走,糧仗軍資皆棄之。貶昱栝州刺史,再貶高要尉而死。
戊午,册南詔蒙歸義為雲南王。
歸義之先本哀牢夷,地居姚州之西,東南接交趾,西北接吐蕃。蠻語謂王曰詔,先有六詔:曰蒙舍,曰蒙越,曰越析,曰浪穹,曰樣備,曰越澹,考異曰:新書「六詔曰蒙巂、越析、浪穹、邆睒、施浪、蒙舍。」今從竇滂雲南別錄。兵力相埒,莫能相壹;歷代因之以分其勢。蒙舍最在南,故謂之南詔。高宗時,蒙舍細奴邏初入朝。細奴邏生邏盛,邏盛生盛邏皮,盛邏皮生皮邏閤。考異曰:新傳云:「蒙氏父子以名相屬,細奴邏生邏盛炎,邏盛炎生炎閤。武后時,邏盛炎身入朝,妻方娠,生盛邏皮,喜曰:『我又有子,雖死唐地足矣。』炎閤立,死。開元時,弟盛邏皮立,生皮邏閤,授特進,封臺登郡王。炎閤未有子時,以閤邏鳳為嗣;及生子,還其宗,而名承閤遂不改。」按邏盛炎之子盛邏皮,豈得云以名相屬!旣有炎閤,豈得云「我又有子,雖死唐地足矣」!今從舊南詔傳及楊國忠傳、雲南別錄。又舊南詔傳「閤」皆作「閣」。今從新傳。皮邏閤浸強大,而五詔微弱;會有破渳河蠻之功,乃賂王昱,求合六詔為一。昱為之奏請,朝廷許之,仍賜名歸義。於是以兵威脅服羣蠻,不從者滅之,遂擊破吐蕃,徙居大和城;其後卒為邊患。
劍南節度使張宥,文吏不習軍旅,悉以軍政委團練副使章仇兼瓊。兼瓊入奏事,盛言安戎城可取,上悅之。丁巳,以宥為光祿卿。十二月,以兼瓊為劍南節度使。
章仇兼瓊潛與安戎城中吐蕃翟都局及維州別駕董承晏結謀,使局開門引內唐兵,盡殺吐蕃將卒,使監察御史許遠將兵守之。遠,敬宗之曾孫也。
六月,吐蕃圍安戎城。
吐蕃寇安戎城及維州;發關中彍騎救之,吐蕃引去。更命安戎城曰平戎。
是時,天下聲敎所被之州三百三十一,羈縻之州八百,置十節度、經略使以備邊。……
劍南節度西抗吐蕃,南撫蠻獠,統天寶、平戎、昆明、寧遠、澄川、南江六軍,屯益、翼、茂、當、巂、柘、松、維、恭、雅、黎、姚、悉十三州之境,治益州,兵三萬九百人。嶺南五府經略綏靜夷、獠,統經略、清海二軍,桂、容、邕、交四管,治廣州,兵萬五千四百人。……開元之前,每歲供邊兵衣糧,費不過二百萬;天寶之后,邊將奏益兵浸多,每歲用衣千二十萬匹,糧百九十萬斛,公私勞費,民始困苦矣。
楊釗,貴妃之從祖兄也,不學無行,為宗黨所鄙。從軍於蜀,得新都尉;考滿,家貧不能自歸,新政富民鮮于仲通常資給之。楊玄琰卒於蜀,釗往來其家,遂與其中女通。
鮮于仲通名向,以字行,頗讀書,有材智,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引為采訪支使,考異曰:唐曆云:「爲節度巡官。」按顏眞卿所作仲通碑見存,云「爲采訪支使」,今從之。
委以心腹。嘗從容謂仲通曰:「今吾獨為上所厚,茍無內援,必為李林甫所危。聞楊妃新得幸,人未敢附之。子能為我至長安與其家相結,吾無患矣。」仲通曰:「仲通蜀人,未嘗游上國,恐敗公事。今為公更求得一人。」因言釗本末。兼瓊引見釗,儀觀甚偉,言辭敏給;兼瓊大喜,卽辟為推官,往來浸親密。乃使之獻春綈於京師,將別,謂曰:「有少物在郫,以具一日之糧,子過,可取之。」釗至郫,兼瓊使親信大齎蜀貨精美者遺之,可直萬緡。釗大喜過望,晝夜兼行,至長安,歷抵諸妹,以蜀貨遺之,曰:「此章仇公所贈也。」時中女新寡,釗遂館於其室,中分蜀貨以與之。於是諸楊日夜譽兼瓊;且言釗善樗蒲,引之見上,得隨供奉官出入禁中,改金吾兵曹參軍。
乙亥,以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為戶部尚書;諸楊引之也。
是歲,雲南王歸義卒,子閤羅鳳嗣,以其子鳳迦異為陽瓜州刺史。
閏月,乙丑,以石堡城為神武軍,又於劍南西山索磨川置保寧都護府。
楊國忠德鮮于仲通,薦為劍南節度使。仲通性褊急,失蠻夷心。
故事,南詔常與妻子俱謁都督,過雲南,雲南太守張虔陀皆私之。又多所徵求。南詔王閤羅鳳不應,虔陀遣人詈辱之,仍密奏其罪。閤羅鳳忿怨,是歲,發兵反,攻陷雲南,殺虔陀,取夷州三十二。
夏,四月,壬午,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討南詔蠻,大敗於瀘南。考異曰:楊國忠傳:「南蠻質子閤羅鳳亡歸不獲,帝怒,欲討之。國忠薦閬州人鮮于仲通為益州長史,令帥精兵八萬討南蠻。」按南詔傳:「七年,蒙歸義死,詔閤羅鳳襲雲南王」,不云嘗為質子亡歸也。九年,姚州自以張虔陀侵之故反,時鮮于仲通已為益州長史。國忠傳與南詔傳相違。新、舊書皆如此,恐誤。時仲通將兵八萬分二道出戎、巂州,至曲州、靖州。南詔王閤羅鳳謝罪,請還所俘掠,城雲南而去,且曰:「今吐蕃大兵壓境,若不許我,我將歸命吐蕃,雲南非唐有也。」仲通不許,囚其使。進軍至西洱河,與閤羅鳳戰,軍大敗,士卒死者六萬人,仲通僅以身免。楊國忠掩其敗狀,仍敍其戰功。考異曰:唐曆云「令仲通白衣領節度事」,舊傳無之。按旣掩敗敍功,豈得復白衣領職!閤羅鳳斂戰尸,築為京觀,遂北臣於吐蕃。蠻語謂弟為「鍾」,吐蕃命閤羅鳳為「贊普鍾」,號曰東帝,給以金印。閤羅鳳刻碑於國門,言己不得已而叛唐,且曰:「我世世事唐,受其封爵,後世容復歸唐,當指碑以示唐使者,知吾之叛非本心也。」
制大募兩京及河南、北兵以擊南詔。人聞雲南多瘴癘,未戰士卒使者什八九,莫肯應募。楊國忠遣御史分道捕人,連枷送詣軍所。舊制,百姓有勳者免征役,時調兵旣多,國忠奏先取高勳。於是行者愁怨,父母妻子送之,所在哭聲振野。
楊國忠使鮮于仲通表請己遙領劍南;十一月,丙午,以國忠領劍南節度使。
六月,甲子,楊國忠奏吐蕃兵六十萬救南詔,劍南兵擊破之於雲南,克故隰州等三城,考異曰:實錄:「兵部侍郞兼御史中丞、劍南節度使楊國忠破吐蕃于雲南,拔故隰州等三城,獻俘于朝。」唐曆「國忠上言破吐蕃于雲南,拔故洪州等三城。」按國忠時在長安,蓋劍南破吐蕃,以國忠領節制,故使之上表獻俘耳。時國忠已為大夫,云中丞,誤也。隰州,從實錄。捕虜六千三百,以道遠,簡壯者千餘人及酋長降者獻之。
南詔數寇邊,蜀人請楊國忠赴鎮;左僕射兼右相李林甫奏遣之。國忠將行,泣辭,上言必為林甫所害,貴妃亦為之請。上謂國忠曰:「卿蹔到蜀區處軍事,朕屈指待卿,還當入相。」林甫時已有疾,憂懣不知所為,巫言一見上可小愈;上欲就視之,左右固諫。上乃令林甫出庭中,上登降聖閣遙望,以紅巾招之。林甫不能拜,使人代拜。國忠比至蜀,上遣中使召還,至昭應,謁林甫,拜於牀下。林甫流涕謂曰:「林甫死矣,公必為相,以後事累公!」國忠謝不敢當,汗出覆面。十一月丁卯,林甫薨。
國忠以司勳員外郞崔圓為劍南留后,徵魏郡太守吉溫為御史中丞,充京畿、關內采訪等使。溫詣范陽辭安祿山,祿山令其子慶緒送至境,為溫控馬出驛數十步。溫至長安,凡朝廷動靜,輒報祿山,信宿而達。
壬辰,以左武衞大將軍何復光將嶺南五府兵擊南詔。
侍御史、劍南留後李宓將兵七萬擊南詔。閤羅鳳誘之深入,至大和城,閉壁不戰。宓糧盡,士卒罹瘴疫及飢死什七八,乃引還,蠻追擊之,宓被擒,全軍皆沒。楊國忠隱其敗,更以捷聞,益發中國兵討之,前後使者幾二十萬人;無敢言者。上嘗謂高力士曰:「朕今老矣,朝事付之宰相,邊事付之諸將,夫復何憂!」力士對曰:「臣聞雲南數喪師,又邊將擁兵太盛,陛下將何以制之。臣恐一旦禍發,不可復救,何得謂無憂也!」上曰:「卿勿言,朕徐思之。」
庚子,以永王璘為山南節度使,江陵長史源洧為之副;潁王璬為劍南節度使,蜀郡長史崔圓為之副。二王皆不出閣。洧,光裕之子也。
庚子,以劍南節度留後崔圓為劍南節度等副大使。
南詔乘亂陷越巂會同軍,據淸溪關;考異曰:唐曆,是月吐蕃陷巂州。新傳,是歲閤羅鳳乘釁取巂州會同軍云云。蓋二國兵共陷巂州也。尋傳,驃國皆降之。
潁王璬之至成都也,崔圓迎謁,拜於馬首,璬不之止;圓恨之。璬視事兩月,吏民安之。圓奏罷璬,使歸內宅;以武部侍郞李峘為劍南節度使,代之。考異曰:肅宗實錄,明年正月甲寅,以峘為劍南節度使。蓋峘已受上皇命,而肅宗申命之也。峘,峴之兄也。
初,林邑王范眞龍為其臣摩訶漫多伽獨所殺,盡滅範氏。國人立其王頭黎之女為王,女不能治國,更立頭黎之姑子諸葛地,請之環王,妻以女王。
升河中防禦使為節度,領蒲、絳等七州;分劍南為東、西川節度,東川領梓、遂等十二州;又置荆澧節度,領荆、澧等五州;夔峽節度,領夔、峽等五州;更安西曰鎮西。
邛、簡、嘉、眉、瀘、戎等州蠻反。
壬戌,以兵部侍郞嚴武為西川節度使。
吐蕃陷松、維、保三州及雲山新築二城,西川節度使高適不能救,於是劍南西山諸州亦入於吐蕃矣。
癸卯,合劍南東、西川為一道,以黃門侍郞嚴武為節度使。
丁卯,以郭子儀為朔方節度大使。二月,子儀至河中。雲南子弟萬人戍河中,將貪卒暴,為一府患,子儀斬十四人,杖三十人,府中遂安。
五月,癸丑,以右僕射郭英乂為劍南節度使。
壬子,以杜鴻漸為山南西道・劍南東・西川副元帥、劍南西川節度使,以平蜀亂。
杜鴻漸請入朝奏事,以崔旰知西川留后。考異曰:舊鴻漸傳云:「鴻漸仍帥旰同入覲。」寧傳云:「鴻漸請旰為行軍司馬,仍賜名寧。鴻漸歸,遂授寧西川節度使。至十四年,始入朝。」實錄亦無隨鴻漸入朝事,鴻漸傳誤也。六月,甲戌,鴻漸來自成都,廣為貢獻,因盛陳利害,薦旰才堪寄任;上亦務姑息,乃留鴻漸復知政事。秋,七月,丙寅,以旰為西川節度使,杜濟為東川節度使。旰厚斂以賂權貴,元載擢旰弟寬至御史中丞,寬兄審至給事中。
西川節度使、同平章事崔寧,在蜀十餘年,恃地險兵強,恣為淫侈,朝廷患之而不能易;至是,入朝,加司空,兼山陵使。
南詔王閤羅鳳卒,子鳳迦異前死,孫異牟尋立。冬,十月,丁酉朔,吐蕃與南詔合兵十萬,三道入寇,一出茂州,一出扶、文,一出黎、雅,考異曰:建中實錄、裴垍德宗實錄,此月吐蕃三道入寇,皆在梁、益之境。而來年四月,乃云:「去冬吐蕃三道來侵:一自靈武,一自山南,一自蜀。」又云:「贊普謂韋倫曰:『今靈武之師,聞命輟矣,而山南已入扶、文,蜀師已趣灌口,追且不及。』」與此自相違。今不取。曰:「吾欲取蜀以為東府。」崔寧在京師,所留諸將不能禦,虜連陷州、縣,刺史棄城走,士民竄匿山谷。上憂之,趣寧歸鎮。寧已辭,楊炎言於上曰:「蜀地富饒,寧據有之,朝廷失其外府,十四年矣。寧雖入朝,全師尚守其後,貢賦不入,與無蜀同。且寧本與諸將等夷,因亂得位,威令不行。今雖遣之,必恐無功。若其有功,則義不可奪。是蜀地敗固失之,勝亦不得也。願陛下熟察。」上曰:「然則柰何?」對曰:「請留寧,發朱泚所領范陽兵數千人,雜禁兵往擊之,何憂不克!因而得內親兵於其腹中,蜀將必不敢動,然後更授他帥,使千里沃壤復為國有,是因小害而收大利也。」上曰:「善。」遂留寧。
初,馬璘忌涇原都知兵馬使李晟功名,遣入宿衞,為右神策都將。上發禁兵四千人,使晟將之,發邠、隴、范陽兵五千,使金吾大將軍安邑曲環將之,以救蜀。東川出兵,自江油趨白垻,與山南兵合擊吐蕃、南詔,破之。范陽兵追及於七盤,又破之,遂克維、茂二州。李晟追擊於大渡河外,又破之。吐蕃、南詔飢寒隕於崖谷使者八九萬人。吐蕃悔怒,殺誘導使之來者。異牟尋懼,築苴咩城,延袤十五里,徙居之。吐蕃封之為日東王。
楊炎旣留崔寧,二人由是交惡。炎託以北邊須大臣鎮撫,癸巳,以京畿觀察使崔寧為單于・鎮北大都護、朔方節度使,鎮坊州。以荆南節度使張延賞為西川節度使。又以靈鹽節度都虞侯醴泉杜希全知靈、鹽州留后;代州刺史張光晟知單于、振武等城、綏・銀・麟・勝州留后;考異曰:舊傳云,王維為振武。今從實錄。延州刺史李建徽知鄜、坊、丹州留后。時寧旣出鎮,不當更置留后,炎欲奪寧權,且窺其所為,令三人皆得特奏事,仍諷之使伺寧過失。考異曰:舊傳:「初,寧代喬琳為御史大夫、平章事,寧以為選擇御史當出大夫,不謀及宰相,乃奏請以李衡、于結等數人為御史。楊炎大怒,其狀遂寢。炎又數讒毀劉晏,寧又救解之,因此大怒。其年十月,南蠻大至,上遣寧還鎮。炎懼怨己,入蜀難制,奏止之。」按寧為御史大夫,在吐蕃、南蠻寇蜀後。舊傳恐誤。
辛卯,以金吾大將軍韋皋為西川節度使。
初,雲南王閤羅鳳陷巂州,獲西瀘令鄭回。回,相州人,通經術,閤羅鳳愛重之。其子鳳迦異及孫異牟尋、曾孫尋夢湊皆師事之,每授學,回得撻之。及異牟尋為王,以回為淸平官。淸平官者,蠻相也。凡有六人,而國事專決於回。五人者事回甚卑謹,有過,則回撻之。
雲南有衆數十萬,吐蕃每入寇,常以雲南為前鋒,賦斂重數,又奪其險要立城堡,歲徵兵助防,雲南苦之。回因說異牟尋復自歸於唐曰:「中國尚禮義,有惠澤,無賦役。」異牟尋以為然,而無路自致,凡十餘年。及西川節度使韋皋至鎮,招撫境上羣蠻,異牟尋潛遣人因羣蠻求內附。皋奏:「今吐蕃棄好,暴亂鹽、夏,宜因雲南及八國生羌有歸化之心招納之,以離吐蕃之黨,分其勢。」上命皋先作邊將書以諭之,微觀其趣。
閏月,己未,韋皋復與東蠻和義王苴那時書,使詗伺導達雲南。
韋皋以雲南頗知書,壬辰,自以書招諭之,令趣遣使入見。
回紇合骨咄祿可汗屢求和親,且請昏,上未之許。會邊將告乏馬,無以給之,李泌言於上曰:「陛下誠用臣策,數年之後,馬賤於今十倍矣!」上曰:「何故?」對曰:「願陛下推至公之心,屈己徇人,為社稷大計,臣乃敢言。」上曰:「卿何自疑若是!」對曰:「臣願陛下北和回紇,南通雲南,西結大食、天竺,如此,則吐蕃自困,馬亦易致矣。」上曰:「三國當如卿言,至於回紇則不可!」泌曰:「臣固知陛下如此,所以不敢早言。為今之計,當以回紇為先,三國差緩耳。」……
旣而回紇可汗遣使上表稱兒及臣,凡泌所與約五事,一皆聽命。上大喜,謂泌曰:「回紇何畏服卿如此!」對曰「此乃陛下威靈,臣何力焉!」上曰:「回紇則旣和矣,所以招雲南、大食、天竺柰何?」對曰:「回紇和,則吐蕃已不敢輕犯塞矣。次招雲南,則是斷吐蕃之右臂也。雲南自漢以來臣屬中國,楊國忠無故擾之使叛,臣于吐蕃,苦於吐蕃賦役重,未嘗一日不思復為唐臣也。大食在西域為最強,自葱嶺盡西海,地幾半天下,與天竺皆慕中國,代與吐蕃為仇,臣故知其可招也。」
雲南王異牟尋欲內附,未敢自遣使。先遣其東蠻鬼主驃旁、苴夢衝、苴烏星入見。五月,乙卯,宴之於麟德殿,賜賚甚厚,封王給印而遣之。
吐蕃發兵十萬將寇西川,亦發雲南兵;雲南內雖附唐,外未敢叛吐蕃,亦發兵數萬屯於瀘北。韋皋知雲南計方猶豫,乃為書遺雲南王,敍其叛吐蕃歸化之誠,貯以銀函,使東蠻轉致吐蕃。吐蕃始疑雲南,遣兵二萬屯會川,以塞雲南趣蜀之路。雲南怒,引兵歸國。由是雲南與吐蕃大相猜阻,歸唐之志益堅;吐蕃失雲南之助,兵勢始弱矣。然吐蕃業已入寇,遂分兵四萬寇兩林驃旁,三萬攻東蠻,七千寇淸溪關,五千寇銅山。皋遣黎州刺史韋晉等與東蠻連兵禦之,破吐蕃於淸溪關外。
吐蕃恥前日之敗,復以衆二萬寇淸溪關,一萬攻東蠻;韋皋命韋晉鎮要衝城,督諸軍以禦之。巂州經略使劉朝彩出關連戰,自乙卯至癸亥,大破之。
吐蕃屢遣人誘脅雲南。
春,二月,丁亥,韋皋遺異牟尋書,稱:「回鶻屢請佐天子共滅吐蕃,王不早定計,一旦為回鶻所先,則王累代功名虛棄矣。且雲南久為吐蕃屈辱,今不乘此時依大國之勢以復怨雪恥,後悔無及矣。」
冬,十月,韋皋遣其將曹有道將兵與東蠻、兩林蠻及吐蕃靑海、臘城二節度戰于巂州臺登谷,大破之,斬首二千級,投崖及溺死者不可勝數,殺其大兵馬使乞藏遮遮。乞藏遮遮,虜之驍將也,旣死,皋所攻城栅無不下。數年,盡復巂州之境。
雲南雖貳於吐蕃,亦未敢顯與之絕。壬辰,韋皋復以書招諭之。
安南都護高正平重賦斂,夏,四月,羣蠻酋長杜英翰等起兵圍都護府,正平以憂死。羣蠻聞之皆降。五月,辛巳,置柔遠軍於安南。
韋皋比年致書招雲南王異牟尋,終未獲報。然吐蕃每發雲南兵,雲南與之益少。皋知異牟尋心附於唐,討擊副使段忠義,本閣羅鳳使者也,六月,丙申,皋遣忠義還雲南,幷致書敦諭之。
吐蕃知韋皋使者在雲南,遣使讓之。雲南王異牟尋紿之曰:「唐使,本蠻也。皋聽其歸耳,無他謀也。」因執以送吐蕃。吐蕃多取其大臣之子為質,雲南愈怨。
勿鄧酋長苴夢衝,潛通吐蕃,扇誘羣蠻,隔絕雲南使者。韋皋遣三部落總管蘇峞將兵至琵琶川。
春,二月,壬寅,執夢衝,數其罪而斬之,雲南之路始通。
嶺南節度使奏:「近日海舶珍異,多就安南市易,欲遣判官就安南收市,乞命中使一人與俱。」上欲從之。陸贄上言,以為:「遠國商販,惟利是求,緩之斯來,擾之則去。廣州素為衆舶所湊,今忽改就安南,若非侵刻過深,則必招攜失所,曾不內訟,更蕩上心。況嶺南、安南,莫非王土,中使、外使,悉是王臣,豈必信嶺南而絕安南,重中使以輕外使。所奏望寢不行。」
韋皋攻維州,獲其大將論贊熱。
吐蕃、雲南日益相猜,每雲南兵至境上,吐蕃輒亦發兵,聲言相應,實為之備。辛酉,韋皋復遺雲南王書,欲與共襲吐蕃,驅之雲嶺之外,悉平吐蕃城堡,獨與雲南築大城於境上,置戍相保,永同一家。
雲南王異牟尋遣使者三輩,一出戎州,一出黔州,一出安南,各齎生金、丹砂詣韋皋,金以示堅,丹砂以示赤心,三分皋所與書為信,皆達成都。異牟尋上表請棄吐蕃歸唐,幷遺皋帛書,自稱唐雲南王孫、吐蕃贊普義弟日東王。皋遣其使者詣長安,幷上表賀。上賜異牟尋詔書,令皋遣使慰撫之。
劍南、西山諸羌女王湯立志、哥鄰王董臥庭、白狗王羅陀怱、弱水王董辟和、南水王薛莫庭、悉董王湯悉贊、淸遠王蘇唐磨、咄霸王董邈蓬及逋租王,先皆役屬吐蕃,至是各帥衆內附。韋皋處之於維、保、霸州,給以耕牛種糧。立志、陀怱、辟和入朝,皆拜官,厚賜而遣之。
冬,十月,甲子,韋皋遣其節度巡官崔佐時齎詔書詣雲南,幷自為帛書答之。
春,正月,劍南、西山羌、蠻二萬餘戶來降。詔加韋皋押近界羌、蠻及西山八國使。
崔佐時至雲南所都羊苴哶城,吐蕃使者數百人先在其國,雲南王異牟尋尚不欲吐蕃知之,令佐時衣牂柯服而入。佐時不可,曰:「我大唐使者,豈得衣小夷之服!」異牟尋不得已,夜迎之。佐時大宣詔書,異牟尋恐懼,顧左右失色;業已歸唐,乃歔欷流涕,俯伏受詔。鄭回密見佐時敎之,故佐時盡得其情,因勸異牟尋悉斬吐蕃使者,去吐蕃所立之號,獻其金印,復南詔舊名;異牟尋皆從之。考異曰:舊韋皋傳:「四年正月,皋遣判官崔佐時至苴哶城。」按西南夷事狀:「四年,皋微聞異牟尋之意,始因諸蠻寓書於牟尋。自是比年招諭,至九年,牟尋始遣使分皋書以來。朝廷賜之詔書,皋乃遣佐時齎詔以往。牟尋猶欲使佐時易服而入。」皋傳誤也。仍刻金契以獻。異牟尋帥其子尋夢湊等與佐時盟於點蒼山神祠。
先是,吐蕃與回鶻爭北庭,大戰,死傷甚衆,徵兵萬人於雲南。異牟尋辭以國小,請發三千人,吐蕃少之;益至五千,乃許之。異牟尋遣五千人前行,自將數萬人踵其後,晝夜兼行,襲擊吐蕃,戰于神川,大破之,取鐵橋等十六城,虜其五王,降其衆十餘萬。戊戌,遣使來獻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