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,六月,鳳翔少尹李師望上言:「巂州控扼南詔,為其要衝,成都道遠,難以節制,請建定邊軍,屯重兵於巂州,以邛州為理所。」朝廷以為信然,以師望為巂州刺史,充定邊軍節度,眉、蜀、邛、雅、嘉、黎等州觀察,統押諸蠻幷統領諸道行營、制置等使。師望利於專制方面,故建此策;其實邛距成都纔百六十里,巂距邛千里,其欺罔如此。
初,南詔陷安南,敕徐泗募兵二千赴援,分八百人別戍桂州,初約三年一代。徐泗觀察使崔彥曾,愼由之從子也,性嚴刻;朝廷以徐兵驕,命鎭之。都押牙尹戡、敎練使杜璋、兵馬使徐行儉用事,軍中怨之。戍桂州者已六年,屢求代還,戡言於彥曾,以軍帑空虛,發兵所費頗多,請更留戍卒一年;彥曾從之。戍卒聞之,怒。
都虞候許佶、軍校趙可立、姚周、張行實皆故徐州羣盜,州縣不能討,招出之,捕牙職。會桂管觀察使李叢移湖南,新使未至,秋,七月,佶等作亂,殺都將王仲甫,推糧料判官龐勛為主,却庫兵北還,所過剽掠,州縣莫能禦。朝廷聞之,八月,遣高品張敬思赦其罪,部送歸徐州,戍卒乃止剽掠。
以前靜海節度使高駢為右金吾大將軍。駢請以從孫潯代鎭交趾,許之。考異曰:補國史曰:「高公姪孫潯將先鋒軍,每遇陳敵,身當矢石。及高公內舉交代,朝廷命潯節制交趾。」實錄但云高潯以下勒姓名於碑陰,不云潯為節度使。新傳曰:「駢之戰,其從孫潯常為先鋒,冒矢石以勸士。駢徙天平,薦潯自代;詔拜交州節度使。」按駢為金吾半歲始除天平。今從補國史。
九月,戊戌,以山南東道節度使盧耽為西川節度使。以有定邊軍之故,不領統押諸蠻安撫等使。
初,南詔遣使者楊酋慶來謝釋董成之囚,定邊節度使李師望欲激怒南詔以求功,遂殺酋慶。西川大將恨師望分裂巡屬,陰遣人致意南詔,使入寇。師望貪殘,聚私貨以百萬計,戍卒怨怒,欲生食之,師望以計免。朝廷徵還,以太府少卿竇滂代之。滂貪殘又甚於師望,故蠻寇未至,而定邊固已困矣。
是月,南詔驃信酋龍傾國入寇,引數萬衆擊董舂烏部,破之。十一月,蠻進寇巂州,定邊都頭安再營守清溪關,蠻攻之,再營退屯大渡河北,與之隔水相射九日八夜。蠻密分軍開道,逾雪坡,奄至沐源川,滂遣兗海將黃卓帥五百人拒之,舉軍覆沒。十二月,丁酉,蠻衣兗海之衣,詐為敗卒,至江岸呼船,已濟,衆乃覺之,遂陷犍為,縱兵焚掠陵、榮二州之境。後數日,蠻軍大集於陵雲寺,與嘉州對岸,刺史楊忞與定邊監軍張允瓊勒兵拒之。蠻潛遣奇兵自東津濟,夾擊官軍,殺忠武都將顏慶師,餘衆皆潰,忞、允瓊脫身走。壬子,陷嘉州。慶師,慶復之弟也。
董滂自將兵拒蠻於大渡河,驃信詐遣清平官數人詣滂結和,滂與語未畢,蠻乘船栰爭渡,忠武、徐宿兩軍結陳抗之。滂懼,自經於帳中。徐州將苗全緖解之,曰:「都統何至於是!」全緖與安再榮及忠武將勒兵出戰,滂遂單騎宵遁。三將謀曰:「今衆寡不敵,明旦復戰,吾屬盡矣;不若乘夜攻之,使之驚亂,然後解去。」於是夜入蠻軍,弓弩亂發,蠻大驚,三將乃全軍引去。蠻進陷黎、雅,民竄匿山谷,敗軍所在焚掠。滂奔導江。邛州軍資儲偫皆散於亂兵之手,蠻至,城已空,通行無礙矣。考異曰:張雲咸通解圍錄曰:「十年,十月,南蠻衆擊董舂烏部落,傾其巢窟,舂烏以其衆保北栅。俄而蠻掩至沐源川,遂逼嘉州,南自清溪關寇黎、雅。」張𩇕錦里耆舊傳曰:「十一年,庚寅,節度使盧僕射耽。冬,雲南蠻數萬寇邊,突破清溪關,犯大渡河,遂進陷沈黎,突邛崍,直過雅、邛。」按解圍錄、新、舊紀,蠻入寇皆在十年冬,而𩇕獨以為十一年冬,誤也。新傳曰:「十年,乃入寇,以兵綴清溪關,密引衆伐木開道,徑雪坡,盛夏,卒凍死者二千人,出沐源,闚嘉州。」按蠻以十一月至沐源州,非盛夏,新傳誤也。實錄又曰:「驃信以十月三日離善闡,每人止將米炒一斗隨身。乃詔高駢乘其國內無兵備,進攻善闡,以解衝突。」按駢時為鄆州節度使,不在安南,恐實錄誤也。
詔左神武將軍顏慶復將兵赴援。
西川之民聞蠻寇將至,爭走入成都。時成都但有子城,亦無壕,人所占地,不過一席許,雨則戴箕盎以自庇;又乏水,取摩訶池泥汁,澄而飮之。
將士不習武備,節度使盧耽召彭州刺史吳行魯使攝參謀,與前瀘州刺史楊慶復考異曰:新傳云「瀘州刺史楊慶」。錦里耆舊傳云「嘉州」,誤也。今從解圍錄。共脩守備,選將校,分職事,立戰棚,具礮檑,造器備,嚴警邏。先是,西川將士多虛職名,亦無稟給。至是,揭牓募驍勇之士,補以實職,厚給糧賜,應募者雲集。慶復乃諭之曰:「汝曹皆軍中子弟,年少材勇,平居無由自進,今蠻寇憑陵,乃汝曹取富貴之秋也。可不勉乎!」皆歡呼踊躍。於是列兵械於庭,使之各試所能,兩兩角勝,察其勇怯而進退之,得選兵三千人,號曰「突將」。行魯,彭州人也。
戊午,蠻至眉州,耽遣同節度副使王偃等齎書見其用事之臣杜元忠,與之約和。蠻報曰:「吾輩行止,只繫雅懷。」
南詔進軍新津,定邊之北境也。盧耽遣同節度副使譚奉祀致書于杜元忠,問其所以來之意;蠻留之不還。耽遣使告急于朝,且請遣使與和,以紓一時之患。朝廷命知四方館事、太僕卿支詳為宣諭通和使。蠻以耽待之恭,亦為之盤桓,而成都守備由是粗完。
甲子,蠻長驅而北,陷雙流。庚午,耽遣節度副使柳槃往見之,杜元忠授槃書一通,曰:「此通和之後,驃信與軍府相見之儀也。」其儀以王者自處,語極驕慢。又遣人負綵幕至城南,云欲張陳蜀王廳以居驃信。
癸酉,廢定邊軍,復以七州歸西川。
是日,蠻軍抵成都城下。前一日,盧耽遣先鋒遊弈使王晝至漢州詗援軍,且趣之。時興元六千人,鳳翔四千人已至漢州,會竇滂以忠武、義成、徐宿四千人自導江奔漢州,就援軍以自存。丁丑,王晝以興元、資、簡兵三千餘人軍於毗橋,遇蠻前鋒,與戰不利,退保漢州。時成都日望援軍之至,而竇滂自以失地,欲西川相繼陷沒以分其責,每援軍自北至,輒說之曰:「蠻衆多於官軍數十倍,官軍遠來疲弊,未易遽前。」諸將信之,皆孤疑不進。成都十將李自孝陰與蠻通,欲焚城東倉為內應,城中執而殺之。後數日,蠻果攻城,久之,城中無應而止。
二月,癸未朔,蠻合梯衝四面攻成都,城上以鉤繯挽之使近,投火沃油焚之,攻者皆死。盧耽以楊慶復、攝左都押牙李驤各帥突將出戰,殺傷蠻二千餘人,會暮,焚其攻具三千餘物而還。蜀人素怯,其突將新為慶復所奬拔,且利於厚賞,勇氣自倍,其不得出者,皆憤鬱求奮。後數日,賊取民籬,重沓濕而屈之,以為蓬,置人其下,舉以抵城而斸之,矢石不能入,火不能然,慶復鎔鐵汁以灌之,攻者又死。
乙酉,支詳遣使與蠻約和。丁亥,蠻斂兵請和。戊子,遣使迎支詳。時顏慶復以援軍將至,詳謂蠻使曰:「受詔詣定邊約和,今雲南乃圍成都,則與曏日詔旨異矣。且朝廷所以和者,冀其不犯成都也。今矢石晝夜相交,何謂和乎!」蠻見和使不至,庚寅,復進攻城。辛卯,城中出兵擊之,乃退。
初,韋皋招南詔以破吐蕃,旣而蠻訴以無甲弩,皋使匠敎之,數歲,蠻中甲弩皆精利。又,東蠻苴那時、勿鄧、夢衝三部助皋破吐蕃有功,其後邊吏遇之無狀,東蠻怨唐深,自附於南詔,每從南詔入寇,為之盡力,得唐人,皆虐殺之。
朝廷貶竇滂為康州司戶,以顏慶復為東川節度使,凡援蜀諸軍,皆受慶復節制。癸巳,慶復至新都,蠻分兵往拒之。甲午,與慶復遇,慶復大破蠻軍,殺二千餘人,蜀民數千人爭操芟刀、白棓以助官軍,呼聲震野。乙未,蠻步騎數萬復至,會右武衞上將軍宋威以忠武二千人至,卽與諸軍會戰,蠻軍大敗,死者五千餘人,退保星宿山。威進軍沱江驛,距成都三十里。蠻遣其臣楊定保詣支詳請和,詳曰:「宜先解圍退軍。」定保還,蠻圍城如故。城中不知援軍之至,但見其數來請和,知援軍必勝矣。戊戌,蠻復請和,使者十返,城中亦依違答之。蠻以援軍在近,攻城尤急,驃信以下親立矢石之間。庚子,官軍至城下與蠻戰,奪其升遷橋,是夕,蠻自燒攻具遁去,比明,官軍乃覺之。
初,朝廷使顏慶復救成都,命宋威屯綿、漢為後繼。威乘勝先至城下,破蠻軍功居多,慶復疾之。威飯士欲追蠻軍,城中戰士亦欲與北軍合勢俱進,慶復牒威,奪其軍,勒歸漢州。蠻至雙流,阻新穿水,造橋未成,狼狽失度。三日,橋成,乃得過,斷橋而去,甲兵服物遺棄於路,蜀人甚恨之。黎州刺史嚴師本收散卒數千保邛州,蠻圍之,二日,不克,亦捨去。
顏慶復始敎蜀人築壅門城,穿塹引水滿之,植鹿角,分營鋪,蠻知有備,自是不復犯成都矣。
先是,西川牙將有職無官,及拒卻南詔,四人以功授監察御史,堂帖,人輸堂例錢三百緡;貧者苦之。
五月,丁丑,以邛州刺史吳行魯為西川留后。
冬,十月,癸卯,以西川留后吳行魯為節度使。
門下侍郞、同平章事路巖與韋保衡素相表裏,勢傾天下。旣而爭權,浸有隙,保衡遂短巖於上。夏,四月,癸卯,以巖同平章事,充西川節度使。巖出城,路人以瓦礫擲之。權京兆尹薛能,巖所擢也,巖謂能曰:「臨行,煩以瓦礫相餞!」能徐舉笏對曰:「曏來宰相出,府司無例發人防衞。」巖甚慚。能,汾州人也。
五月,丁亥,以西川節度使路巖兼中書令。考異曰:錦里耆舊傳:「十二年八月,路公用邊咸、郭籌策,奏於邛州置定邊軍節度使,復制扼大渡河,脩邛崍關南路,米點檀丁子弟,敎之斫刺刀,補義軍將,主管敎練兵士。」新傳:「巖至西川,承蠻盜邊後,巖力拊循,置定邊軍於邛州,扼大渡,治故關,取檀丁子弟敎擊刺,補屯籍,由是西山八國來朝;以勞,遷兼中書令。」按置定邊軍乃李師望。耆舊傳、新傳皆誤也。
南詔寇西川,又寇黔南,黔中經略使秦匡謀兵少不敵,棄城奔荆南;荆南節度使杜悰囚而奏之。六月,乙未,敕斬匡謀,籍沒其家貲,親族應緣坐者,令有司搜捕以聞。匡謀,鳳翔人也。
以西川節度使路巖兼侍中,加成德節度使王景崇中書令,魏博節度使韓君雄、盧龍節度使張公素、天平節度使高駢並同平章事。君雄仍賜名允中。考異曰:舊傳作「允忠」。實錄、新傳皆作「允中」。今從之。
西川節度使路巖,喜聲色遊宴,委軍府政事於親吏邊咸、郭籌,皆先行後申,上下畏之。嘗大閱,二人議事,默書紙相示而焚之,軍中以為有異圖,驚懼不安。朝廷聞之,十一月,戊辰,徙巖荆南節度使。咸、籌潛知其故,遂亡命。
南詔寇西川,作浮梁,濟大渡河。防河都知兵馬使、黎州刺史黃景復俟其半濟,擊之,蠻敗走,斷其浮梁。蠻以中軍多張旗幟當其前,而分兵潛出上、下流各二十里,夜,作浮梁,詰朝,俱濟,襲破諸城栅,夾攻景復。力戰三日,景復陽敗走,蠻盡銳追之,景復設三伏以待之,蠻過三分之二,乃發伏擊之,蠻兵大敗,殺二千餘人,追至大渡河南而還,復脩完城栅而守之。蠻歸,至之羅谷,遇國中發兵繼至,新舊相合,鉦鼓聲聞數十里。復寇大渡河,與唐夾水而軍,詐云求和,又自上下流潛濟,與景復戰連日。西川援軍不至,而蠻衆日益,景復不能支,軍遂潰。
南詔乘勝陷黎州,入邛崍關,攻雅州。大渡河潰兵奔入邛州,成都驚擾,民爭入城,或北奔他州。城中大為守備,而塹壘比曏時嚴固。驃信使其坦綽遣節度使牛叢書云:「非敢為寇也,欲入見天子,面訴數十年為讒人離間冤抑之事。儻蒙聖恩矜恤,當還與尚書永敦鄰好。今假道貴府,欲借蜀王廳留止數日,卽東上。」叢素懦怯,欲許之,楊慶復以為不可;斬其使者,留二人,授以書,遣還,書辭極數其罪,詈辱之,蠻兵及新津而還。叢恐蠻至,豫焚城外,民居蕩盡考異曰:錦里耆舊傳:「咸通十四年,十一月五日,雲南蠻寇再犯大渡河,黃景復擊敗之。十一月二十五日,復攻大渡河,三十日,蠻乘勝進攻黎州。十二月二十八日,蠻來,只到新津前後蜀州界左右便退,竟不到城下。」按咸通十四年南詔寇西川事,舊紀、南詔傳、唐年補錄、唐錄備闕、續寶運圖皆無之,獨耆舊傳載之甚詳,新書取之作南詔傳。而實錄但言,「十二月,西川奏南蠻入寇,黎州刺史黃景復擊退之。」新紀但云,「十二月,雲南蠻寇黎州。」蓋亦出於耆舊傳耳。舊紀:「乾符元年冬,南詔蠻寇西蜀,詔河西、河東、山南西道、東川徵兵赴援。」實錄:「乾符元年,十月,西川奏雲南蠻入寇。十二月,雲南蠻寇西川。坦綽致書於牛叢,欲求入覲,河東、山南西道及東川兵援之。」月末,亦云:「南蠻犯黎州,而成都守禦無備,殊不拒敵,踰河越嶺,洞無籬障,賴積雪丈餘,遂阻隔奔衝之勢。又邛、雅二州刺史望風奔遁,蠻燒劫一空。牛叢不曉兵,失於探候,而奏報差戾;詔切責之。蠻劫略黎、雅間,破黎州,入邛崍關,成都閉三日,蠻乃去。」新紀:「乾符元年,十二月,雲南蠻寇黎、雅二州,河西、河東、山南東道、東川兵伐雲南。」按實錄,咸通十四年,十一月七日,路巖始移荆南,八日,牛叢始除西川。而耆舊傳,蠻入寇皆叢任內事,恐誤先一年也。實錄、新紀因此於十四年十二月添雲南寇黎州事,實皆在乾符元年冬也。蜀人尤之。詔發河東、山南西道、東川兵援之,仍命天平節度使高駢詣西川制置蠻事。
春,正月,丙戌,以高駢為西川節度使。
高駢至劍州,先遣使走馬開成都門。考異曰:錦里耆舊傳:「鄆州節度使高相公駢,乘急詔,除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。乾符元年正月二十一日,行李到劍州,先遣使走馬開城門,並令放出百姓。二月十六日,至府,豁開城門,並放人出。」今從實錄置今年。又劍州至成都止十二程,駢正月二十一日,自劍州遣使走馬開城門,二月十六日始至府下。又云:駢三十日到上。按長曆二月小,無三十日。蓋二十六日誤為二月十六日也。或曰:「蠻寇逼近成都,相公尚遠,萬一豨突,柰何?」駢曰:「吾在交趾破蠻二十萬衆,蠻聞我來,逃竄不暇,何敢輒犯成都!今春氣向暖,數十萬人蘊積城中,生死共處,汚穢鬱蒸,將成癘疫,不可緩也!」使者至成都,開城縱民出,各復常業,乘城者皆下城解甲;民大悅。蠻方攻雅州,聞之,遣使請和,引兵去。駢又奏:「南蠻小醜,易以枝梧。今西川新舊兵已多,所發長武、鄜坊、河東兵,徙有勞費,並乞勒還。」敕止河東兵而已。考異曰:舊紀,此奏在元年十二月,實錄在二月,今因駢開成都門言之。
高駢至成都,明日,發步騎五千追南詔,至大渡河,殺獲甚衆,擒其酋長數十人,至成都,斬之。脩復邛崍關、大渡河諸城栅,又築城於戎州馬湖鎭,號平夷軍,又築城於淋源川,皆蠻入蜀之要路也,各置兵數千戍之。自是蠻不復入寇。駢召黃景復,責以大渡河失守,腰斬之。考異曰:耆舊傳曰:「乾符元年,三月十五日,處置前黎州刺史、充大渡河把截制置土軍都知兵馬使黃景復。」實錄:「乾符二年,三月,駢奏斬景復。」今事從耆舊傳,年從實錄。駢又奏請自將本管及天平、昭義、義成等軍共六萬人擊南詔,詔不許。
先是,南詔督爽屢牒中書,辭語怨望,中書不答。盧攜奏稱:「如此,則蠻益驕,謂唐無以答,宜數其十代受恩以責之。然自中書發牒,則嫌於體敵,請賜高駢及嶺南西道節度使辛讜詔,使錄詔白,牒與之。」從之。
去歲,感化軍發兵詣靈武防秋,會南詔寇西川,敕往救援。蠻退,遣還;至鳳翔,不肯詣靈武,欲擅歸徐州。內養王裕本、都將劉逢搜擒唱帥者胡雄等八人,斬之,衆然後定。
初,南詔圍成都,楊慶復以右職優給募突將以禦之,成都由是獲全。及高駢至,悉令納牒。又託以蜀中屢遭蠻寇,人未復業,停其稟給,突將皆忿怨。駢好妖術,每發兵追蠻,皆夜張旗立隊,對將士焚紙畫人馬,散小豆,曰:「蜀兵懦怯,今遣玄女神兵前行。」軍中壯士皆恥之。又索闔境官有出於胥吏者,皆停之。令民間皆用足陌錢,陌不足者皆執之,劾以行賂,取與皆死。刑罰嚴酷,由是蜀人皆不悅。
夏,四月,突將作亂,大譟突入府廷;駢走匿於廁間,突將索之,不獲。天平都將張傑帥所部數百人被甲入府擊突將,突將撤牙前儀注兵仗,無者奮梃揮拳,乘怒氣力鬭,天平軍不能敵,走歸營。突將追之,營門閉,不得入。監軍使人招諭,許以復職名稟給,久之,乃肯還營。天平軍復開門出,為追逐之勢;至城北,時方脩毬場,役者數百人,天平軍悉取其首,還,詣府,云「已誅亂者」。駢出見之,厚以金帛賞之。明日,牓謝突將,悉還其職名、衣糧。自是日令諸道將士從己來者更直府中,嚴兵自衞。
辛未,高駢陰籍突將之名,使人夜掩捕之,圍其家,挑牆壞戶而入,老幼孕病,悉驅去殺之,嬰兒或撲於階,或擊於柱,流血成渠,號哭震天,死者數千人,夜,以車載尸投之於江。有一婦人,臨刑,戟手大罵曰:「高駢!汝無故奪有功將士職名、衣糧,激成衆怒;幸而得免,不省己自咎,乃更以詐殺無辜近萬人,天地鬼神,豈容汝如此!我必訴汝於上帝,使汝他日舉家屠滅如我今日,冤抑汙辱如我今日,驚憂惴恐如我今日!」言畢,拜天,怫然就戮。久之,突將有自戍役歸者,駢復欲盡族之,有元從親吏王殷諫曰:「相公奉道,宜好生惡殺,此屬在外,初不同謀,若復誅之,則自危者多矣。」駢乃止。
南詔遣使者詣高駢求和而盜邊不息,駢斬其使者。蠻之陷交趾也,虜安南經略判官杜驤妻李瑤。瑤,宗室之疏屬也。蠻遣瑤還,遞木夾以遣駢,稱「督爽牒西川節度使」,辭極驕慢。駢送瑤京師。甲辰,復牒南詔,數其負累聖恩德、暴犯邊境、殘賊欺詐之罪,安南、大渡覆敗之狀,折辱之。
西川節度使高駢築成都羅城,使僧景仙規度,周二十五里,悉召縣令庀徒賦役,吏受百錢以上皆死。蜀土疏惡,以甓甃之,環城十里內取土,皆剗丘垤平之,無得為坎埳以害耕種。役者不過十日而代,衆樂其均,不費扑撻而功辦。自八月癸丑築之,至十一月戊子畢功。
役之始作也,駢恐南詔揚聲入寇,雖不敢決來,役者必驚擾,乃奏遣景仙託遊行入南詔,說諭驃信使歸附中國,仍許妻以公主,因與議二國禮儀,久之不決。駢又聲言欲巡邊,朝夕通烽火,至大渡河,而實不行,蠻中惴恐。由是訖於城成,邊候無風塵之警。先是,西川將吏入南詔,驃信皆坐受其拜,駢以其俗尚浮屠,故遣景仙往,驃信果帥其大臣迎拜,信用其言。
南詔酋龍嗣立以來,為邊患殆二十年,中國為之虛耗,而其國中亦疲弊。酋龍卒,謚曰景莊皇帝;子法立,改元貞明承智大同,國號鶴拓,亦號大封人。考異曰:徐雲虔南詔錄曰:「南詔別名鶴拓,其後亦自稱大封人」,是以封為國號也。
法好畋獵酣飮,委國事於大臣。閏月,嶺南西道節度使辛讜奏南詔遣陁西段瑳寶等來請和,且曰「諸道兵戍邕州歲久,餽餉之費,疲弊中國,請許其和,使羸瘵息肩。」詔許之。讜遣大將杜弘等齎書幣,送瑳寶還南詔,但留荆南、宣歙數軍戍邕州,自餘諸道兵什減其七。
庚戌,以西川節度使高駢為荆南節度使兼鹽鐵轉運使。
南詔遣其酋望趙宗政來請和親,無表,但令督爽牒中書,請為弟而不稱臣。詔百僚議之,禮部侍郞崔澹等以為:「南詔驕僭無禮,高駢不識大體,反因一僧呫囁卑辭誘致其使,若從其請,恐垂笑後代。」考異曰:實錄置澹議於二月,至四月又云,「南詔遣酋望趙宗政來朝,且議和好。」今因盧、鄭爭蠻事置此。高駢聞之,上表與澹爭辯,招諭解之。澹,璵之子也。
五月,丙申朔,鄭畋,盧攜議蠻事,攜欲與之和親,畋固爭以為不可。攜怒,拂衣起,袂罥硯墮地,破之。上聞之,曰:「大臣相詬,何以儀刑四海!」丁酉,畋、攜皆罷為太子賓客、分司。考異曰:舊紀:「六年五月,賊圍廣州,與李苕、崔璆書,求天平節鉞。畋、攜爭論於中書,辭語不遜,俱罷,分司。」畋傳曰:「五年,黃巢東渡江、淮,衆百萬,所經屢陷郡邑。六年,陷安南府,據之,致書與浙東觀察使崔璆求鄆州節鉞。璆言:『賊勢難圖,宜因授之,以絕北顧之患。』天子下百僚議。初,黃巢之起也,宰相崔攜以浙西觀察使高駢素有軍功,奏為淮南節度使,令扼賊衝。尋以駢為諸道行營都統。及崔璆之奏,朝臣議之,有請假節以紓患者。畋採衆議,欲以南海節制縻之。攜以始用高駢,欲其立功以圖勝,曰:『高駢將略無雙,淮土甲兵甚銳,今諸道之師方集,蕞爾纖寇,不足平殄,何事捨以示怯,而令諸郡解體邪!』畋曰:『巢賊之亂,本因饑歲,人以利合,乃至寔繁,江、淮以南,荐食殆半。國家久不用兵,皆忘戰,所在節將閉門自守,尚不能枝,不如釋咎包容,權降恩澤。彼本以饑年利合,一遇豐歲,孰不懷思鄉土!其衆一離,則巢賊几上肉耳。若此際不以計攻,全恃兵力,恐天下憂未艾也。』羣議然之。而左僕射于琮曰:『南海有市舶之利,歲貢珠璣,如令妖賊所有,國藏漸當廢竭。』上亦望駢成功,乃依攜議。及中書商量制敕,畋曰:『妖賊百萬,橫行天下,高公遷延玩寇,無意翦除,又從而保之,彼得計矣。國祚安危,在我輩三四人畫度,公倚淮南用兵,吾不知稅駕之所矣!』攜怒,拂衣而起,染袂於硯,因投之。僖宗聞之,怒曰:『大臣相詬,何以表儀四海!』二人俱罷政事。」攜伝曰:「五年,黃巢陷荆南、江西外郛及饒、吉、虔、信等州,自浙東陷福建,遂至嶺南,陷廣州,殺節度使李岧,遂抗表求節鉞。初,王仙芝起河南,攜舉宋威、齊克驤、曾袞等有將略,用為招討使。及宋威殺尚君長,致賊充斥,朝廷遂以宰臣王鐸為都統,攜深不悅。浙帥崔璆等上表請假黃巢廣州節鉞,上令宰臣議。攜以王鐸為統帥,欲激怒黃巢,堅言不可假賊節制,止授率府率而已;與同列鄭畋爭論,投硯於地,由是兩罷之。」實錄:「五年五月,丙申朔,是日,宰臣鄭畋、盧攜議南蠻事,攜請降公主通和,畋固爭以為不可,抗論是非。攜怒,拂衣而起,袂染於硯,因投碎之。丁酉,以畋、攜並為太子賓客、分司。」註云:「舊史洎雜說皆云『畋、攜議黃巢節制,忿爭賜罷。』而鄭延昌撰畋行狀乃云『議蠻事』,無可證之。然當時所述恐不謬。」又畋傳曰:「時黃巢攻陷江、浙,上表乞節鉞,畋與同列盧攜謀議攻討及拔用將帥,事多異同。又南詔蠻請降公主和好,畋固爭以為不可,遂抗論之,乃與攜俱罷相。」又攜傳曰:「攜人質甚陋,語亦不正。與鄭畋俱李翱之外孫,及同輔政,議論不協。初,王仙之起河南,攜舉宋威、齊克讓、曾袞等有將略,用為招討使,討賊皆無功,致賊充斥。又主高駢之請,欲以公主和南詔蠻,鄭畋執之,以為不可。帝前忿爭,由是兩罷之。」舊紀:「六年五月,賊圍廣州,仍與廣南節度使李岧,浙東觀察使崔璆書,求保薦,乞天平節鉞,璆、岧上表論之。宰相鄭畋、盧攜爭論於中書,詞語不遜,俱罷為太子賓客、分司東都。」按新舊傳、舊紀皆以畋、攜罷相在六年。實錄、新紀、表在此年五月。實錄、新書皆自相矛楯。然宋氏多書,知二人罷在五月,必有所據,今從之。以翰林學士承旨、戶部侍郞豆盧瑑為兵部侍郞,吏部侍郞崔沆為戶部侍郞,並同平章事。
邕州大將杜弘送段瑳寶至南詔,踰年而還。甲辰,辛讜復遣攝巡官賈宏、大將左瑜、曹朗使於南詔。
南詔使者趙宗政還其國。中書不答督爽牒,但作西川節度使崔安潛書意,使安潛答之。
賈宏等未至南詔,相繼卒於道中,從者死亦太半。時辛讜已病風痹,召攝巡官徐雲虔,執其手曰:「讜已奏朝廷發使入南詔,而使者相繼物故,柰何?吾子旣仕則思徇國,能為此行乎?讜恨風痹不能拜耳。」因鳴咽流涕。雲虔曰:「士為知己死!明公見辟,恨無以報德,敢不承命!」讜喜,厚具資裝而遣之。
二月,丙寅,雲虔至善闡城,驃信見大使抗禮,受副使已下拜。己巳,驃信使慈雙羽、楊宗就館謂雲虔曰:「貴府牒欲使驃信稱臣,奉表貢方物;驃信已遣人自西川入唐,與唐約為兄弟,不則舅甥。夫兄弟舅甥,書幣而已,何表貢之有?」雲虔曰:「驃信旣欲為弟,為甥,驃信景莊之子,景莊豈無兄弟,於驃信為諸父,驃信為君,則諸父皆稱臣,況弟與甥乎!且驃信之先,由大唐之命,得合六詔為一,恩德深厚,中間小忿,罪在邊鄙。今驃信欲脩舊好,豈可違祖宗之故事乎!順祖考,孝也;事大國,義也;息戰爭,仁也;審名分,禮也。四者,皆令德也。可不勉乎!」驃信待雲虔甚厚,雲虔留善闡十七日而還。驃信以木夾二授雲虔,其一上中書門下,其一牒嶺南西道,然猶未肯奉表稱貢。
三月,庚午,以左金吾大將軍陳敬瑄為西川節度使。敬瑄,許州人,田令孜之兄也。
初,崔安潛鎮許昌,令孜為敬瑄求兵馬使,安潛不許。敬瑄因令孜得隸左神策軍,數歲,累遷至大將軍。令孜見關東羣盜日熾,陰為幸蜀之計,奏以敬瑄及其腹心左神策大將軍楊師立、牛勗、羅元杲鎮三川,上令四人擊毬賭三川,敬瑄得第一籌,卽以為西川節度使,代安潛。
安南軍亂,節度使曾袞出城避之,諸道兵戍邕管者往往自歸。
西川節度使陳敬瑄素微賤,報至蜀,蜀人皆驚,莫知為誰。有靑城妖人乘其聲勢,帥其黨詐稱陳僕射,馬步使瞿大夫覺其妄,執之,沃以狗血,卽引服,悉誅之。六月,庚寅,敬瑄至成都。考異曰:錦里耆舊傳云:「敬瑄九月二十五日上任。」按實錄,敬瑄與布燮以下牒云:「其謬膺朝寄,獲授藩條,以六月八日到鎭上訖。」今從之。
趙宗政之還南詔也,西川節度使崔安潛表以崔澹之說為是,且曰:「南詔小蠻,本雲南一郡之地。今遣使與和,彼謂中國為怯,復求尚主,何以拒之!」上命宰相相議之。盧攜、豆盧琢上言:「大中之末,府庫充實。自咸通以來,蠻兩陷安南、邕管,一入黔中,四犯西川,徵兵運糧,天下疲弊,踰十五年,租賦大半不入京師,三使、內庫由茲空竭,戰士死於瘴癘,百姓困為盜賊,致中原榛杞,皆蠻故也。前歲冬,蠻不為寇,由趙宗政未歸。去歲冬,蠻不為寇,由徐雲虔復命,蠻尚有覬望。今安南子城為叛卒所據,節度使攻之未下,自餘戍卒,多已自歸,邕管客軍,又減其半。冬期且至,儻蠻寇侵軼,何以枝梧!不若且遣使臣報復,縱未得其稱臣奉貢,且不使之懷怨益深,堅決犯邊,則可矣。」乃作詔賜陳敬瑄,許其和親,不稱臣,考異曰:實錄:「六月,丙申,陳敬瑄奏請遣使和蠻。丁酉,中書奏請令百官集議。甲辰,百官議定。壬子,中書奏遣使。」按敬瑄此月八日上;丙申,乃十四日也,奏報豈能遽至!今不取。新傳:「先是,南詔知蜀強,故襲安南,陷之。會西川節度使陳敬瑄申和親議,時盧攜復輔政,與豆盧瑑皆厚高駢,乃議通和。」今從雲南事狀。雲南事狀又曰:「中書奏:『玄宗册蒙歸義為雲南王,其子閤羅鳳降於吐蕃,其孫異牟尋卻歸朝廷,自請改雲南王,賜號南詔。德宗從之。至曾孫蒙豐祐,杜悰奏以入朝人多,減之,後索質子,漸為侮慢。』」卷末載陳敬瑄與雲南書牒,或稱鶴拓,或稱大封人。雲南事狀不著撰人名,似是盧攜奏草也。令敬瑄錄詔白,幷移書與之,仍增賜金帛。以嗣曹王龜年為宗正少卿充使,以徐雲虔為副使,別遣內使,共齎詣南詔。
宗正少卿嗣曹王龜年自南詔還,驃信上表款附,請悉遵詔旨。
南詔上書請早降公主,詔報以方議禮儀。考異曰:張𩇕耆舊傳:「中和元年九月三日,雲南驃信差布燮楊奇肱等齎國信來通和,迎公主。太師借副使儀注郊迎,布燮始相見,揖副使云:『請不拜。』太師聞,極怒。朝廷告以俟更議車服制數定,續有旨命,竟空還。」今從雲南事狀及實錄。
南詔遣布燮楊奇肱來迎公主。詔陳敬瑄與書,辭以「鑿輿巡幸,儀物未備,俟還京邑,然後出降。」奇肱不從,直前至成都。
以宗女為安化長公主,妻南詔。
陳敬瑄方與王建相攻,貢賦中絕。建以成都尚強,退無所掠,欲罷兵,周庠、綦毋諫以為不可,庠曰:「邛州城塹完固,食支數年,可據之以為根本。」建曰:「吾在軍中久,觀用兵者不倚天子之重,則衆心易離。不若疏敬瑄之罪,表請朝廷,命大臣為帥而佐之,則功庶可成。」乃使庠草表,請討敬瑄以贖罪,因求邛州。顧彥朗亦表請赦建罪,移敬瑄它鎮以靖兩川。
初,黃巢之亂,上為壽王,從僖宗幸蜀。時事出倉猝,諸王多徒行至山谷中,壽王疲乏,不能前,臥磻石上。田令孜自后至,趣之行,王曰:「足痛,幸軍容給一馬。」令孜曰:「此深山,安得馬!」以鞭抶王使前,王顧而不言,心銜之。及卽位,遣人監西川軍,令孜不奉詔。上言憤藩鎮跋扈,欲以威制之。會得彥朗、建表,以令孜所恃者敬瑄耳,六月,以韋昭度兼中書令,充西川節度使,兼西川招撫制置等使,征敬瑄為龍武統軍。
癸未,以永平節度使王建為西川節度使;甲申,廢永平軍。建旣得西川,留心政事,容納直言,好施樂士,用人各盡其才,謙恭儉素;然多忌好殺,諸將有功名者,多因事誅之。
丙戌,王建以節度副使張琳守成都,自將兵五萬攻東川。更華洪姓名曰王宗滌。
李茂貞表:「王建攻東川,連兵累歲,不聽詔命。」甲寅,貶建南州刺史。乙卯,以茂貞為西川節度使,以覃王嗣周為鳳翔節度使。
復以王建為西川節度使、同平章事。加義武節度使王郜同平章事。削奪新西川節度使李茂貞官爵,復姓名宋文通。
是歲,南詔驃信舜化有上皇帝書函及督爽牒中書木夾,年號中興。朝廷欲以詔書報之。王建上言:「南詔小夷,不足辱詔書。臣在西南,彼必不敢犯塞。」從之。
黎、雅間有淺蠻曰劉王、郝王、楊王,各有部落,西川歲賜繒帛三千匹,使覘南詔,亦受南詔賂詗成都虛實。每節度使到官,三王帥酋長詣府,節度使自謂威德所致,表于朝廷;而三王陰與大將相表裏,節度使或失大將心,則敎諸蠻紛擾。先是節度使多文臣,不欲生事,故大將常藉此以邀姑息,而南詔亦憑之屢為邊患。及王建鎭西川,絕其舊賜,斬都押牙山行章以懲之。邛崍之南,不置鄣候,不戍一卒,蠻亦不敢侵盜。其後遣王宗播擊南詔,三王漏泄軍事,召而斬之。
乙丑,加靜海節度使曲承裕同平章事。
靜海節度使曲裕卒,丙申,以其子權知留后顥為節度使。考異曰:諸書不見顥於裕何親。按薛史:「六月,丙辰,裕卒,七月,丙申,以靜海行営司馬權知留后曲顥起復為安南都護,充節度使。」旣云「起復」,知其子也。「行営」當作「行軍」。
蜀王會將佐議稱帝,皆曰:「大王雖忠於唐,唐已亡矣,此所謂『天與不取』者也!」馮涓獨獻議請以蜀王稱制,曰:「朝興則未爽稱臣,賊在則不同為惡。」王不從,涓杜門不出。王用安撫副使、掌書記韋莊之謀,帥吏民哭三日;己亥,卽皇帝位,國號大蜀。
戊午,以靜海留后曲美為節度使。
十一月,乙巳,南詔寇黎州,蜀主以夔王宗範、兼中書令宗播、嘉王宗壽為三招討以擊之。丙辰,敗之於潘倉嶂,斬其酋長趙嵯政等;壬子,又敗之於山口城;十二月,乙亥,敗其武侯嶺十三寨;辛巳,又敗之於大渡河,俘斬數萬級,蠻爭走渡水,橋絕,溺死者數萬人。宗範等將作浮梁濟大渡河攻之,蜀主召之令還。
春,正月,己亥,蜀主御得賢門受蠻俘,大赦。初,黎、雅蠻酋劉昌嗣、郝玄鑒、楊師泰,雖內屬於唐,受爵賞,號金堡三王,而潛通南詔,為之詗導;鎮蜀者多文臣,雖知其情,不敢詰。至是,蜀主數以漏泄軍謀,斬於成都市,毀㚋金堡。自是南詔不復敢犯邊。
丁巳,大軍入成都。崇韜禁軍士侵掠,市不改肆。自出師至克蜀,凡七十日。考異曰:實錄:「自興師出洛至定蜀城,計七十五日。」薛史因之。按唐軍九月戊申離洛城,十一月丁巳入成都,止七十日耳,實錄、薛史誤也。得節度十,州六十四,縣二百四十九,兵三萬,鎧仗、錢糧、金銀、繒錦共以千萬計。
丙子,以知北都留守事孟知祥為西川節度使、同平章事,促召赴洛陽。
長和驃信鄭旻遣其布燮鄭昭淳求婚于漢,漢主以女增城公主妻之。長和卽唐之南詔也。
漢主遣其將梁克貞、李守鄘攻交州,拔之,執靜海節度使曲承美以歸,以其將李進守交州。
漢將梁克貞入占城,取其寶貨以歸。
愛州將楊廷藝養假子三千人,圖復交州;漢交州守將李進知之,受其賂,不以聞。是歲,廷藝舉兵圍交州,漢主遣承旨程寶救之,未至,城陷。進逃歸,漢主殺之。寶圍交州,廷藝出戰,寶敗死。
蜀將吏勸蜀王知祥稱帝。己巳,知祥卽皇帝位于成都。
交州將皎公羨殺安南節度使楊廷藝而代之。
楊延藝故將吳權自愛州舉兵攻皎公羨於交州,〔公〕羨遣使以賂求救於漢;漢主欲乘其亂而取之,以其子萬王弘操為靜海節度使,徙封交王,將兵救公羨,漢主自將屯于海門,為之聲援。漢主問策於崇文使蕭益,益曰:「今霖雨積旬,海道險遠,吳權桀黠,未可輕也。大軍當持重,多用鄉導,然后可進。」不聽。命弘操帥戰艦自白藤江趣交州。權已殺公羨,據交州,引兵逆戰,先於海口多植大杙,銳其首,冒之以鐵,遣輕舟乘潮挑戰而偽遁,須臾潮落,漢艦皆礙鐵杙不得返,漢兵大敗,士卒覆溺者太半;弘操死,漢主慟哭,收餘衆而還。先是,著作佐郞侯融勸漢主弭兵息民,至是以兵不振,追咎融,剖棺暴其尸。益,倣之孫也。
寧州酋長莫彥殊以所部溫那等十八州附于楚。其州無官府,惟立牌於岡阜,略以恩威羈縻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