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南王異牟尋遣其弟湊羅楝獻地圖、土貢及吐蕃所給金印,請復號南詔。癸丑,以祠部郞中袁滋為册南詔使,考異曰:舊南詔傳:「十年八月,遣湊羅楝獻吐蕃印。」新傳曰:「異牟尋與崔佐時盟點蒼山,敗突厥於神川。明年六月,册異牟尋為南詔王。」按實錄,乃今年六月,新、舊傳皆誤也。韋皋奏狀皆稱「雲南王」,而竇滂雲南別錄曰:「詔袁滋册異牟尋為南詔。」蓋從其請,南詔之名自此始也。蠻語,詔卽王也。新傳云「南詔王」,亦誤。賜銀窠金印,文曰「貞元册南詔印」。滋至其國,異牟尋北面跪受册印,稽首再拜,因與使者宴,出玄宗所賜銀平脫馬頭盤二以示滋。又指老笛工、歌女曰:「皇帝所賜龜茲樂,惟二人在耳。」滋曰:「南詔當深思祖考,子子孫孫盡忠於唐。」異牟尋拜曰:「敢不謹承使者之命!」
九月,丁巳,加韋皋雲南安撫使。
南詔攻吐蕃昆明城,取之;又虜施、順二蠻王。
三月,甲午,韋皋奏降西南蠻高萬唐等二萬餘口。
六月,壬午,韋皋奏吐蕃入寇,巂州刺史曹高仕破之於臺登城下。
南詔異牟尋遣使與韋皋約共擊吐蕃,皋以兵糧未集,請俟他年。
吐蕃衆五萬分擊南詔及巂州,異牟尋與韋皋各發兵禦之;吐蕃無功而還。
吐蕃數為韋皋所敗,是歲,其曩貢、臘城等九節度嬰、籠官馬定德帥其部落來降。定德有智略,吐蕃諸將行兵,皆稟其謀策,常乘驛計事,至是以兵數不利,恐獲罪,遂來奔。
韋皋屢破吐蕃,轉戰千里,凡拔城七,軍鎮五,焚堡百五十,斬首萬餘級,捕虜六千,降戶三千,遂圍維州及昆明城。冬,十月,庚子,加皋檢校司徒兼中書令,賜爵南康郡王。南詔王異牟尋虜獲尤多,上遣中使慰撫之。
春,正月,驃王摩羅思那遣其子悉利移入貢。驃國在南詔西南六千八百里,聞南詔內附而慕之,因南詔入見,仍獻其樂。
吐蕃遣其大相兼東鄙五道節度使論莽熱將兵十萬解維州之圍,西川兵據險設伏以待之。吐蕃至,出千人挑戰,虜悉衆追之,伏發,虜衆大敗,擒論莽熱,士卒死者太半。維州、昆明竟不下,引兵還。乙亥,皋遣使獻論莽熱,考異曰:舊韋皋傳云:「十月遣使獻論莽熱,」今從實錄。上赦之。
己亥,安南牙將王季元逐其觀察使裴泰,泰奔朱鳶。明日,左兵馬使趙勻斬季元及其黨,迎泰而復之。
癸丑,西川節度使南康忠武王韋皋薨。皋在蜀二十一年,重加賦斂,豐貢獻以結主恩,厚給賜以撫士卒,士卒婚嫁死喪,皆供其資費,以是得久安其位而士卒樂為之用,服南詔,摧吐蕃。幕僚歲久官崇者則為刺史,已復還幕府,終不使還朝,恐泄其所為故也。府庫旣實,時寬其民,三年一復租賦,蜀人服其智謀而恐其威,至今畫像以為土神,家家祀之。
支度副使劉闢自為留後。
劉闢使諸將表求節鉞,朝廷不許;己未,以袁滋為劍南東・西川、山南西道安撫大使。
戊戌,以中書侍郞、同平章事袁滋同平章事,充西川節度使;徵劉闢為給事中。
劉闢不受徵,阻兵自守;袁滋畏其強,不敢進。上怒,貶滋為吉州刺史。
己酉,以給事中劉闢為西川節度副使、知節度事。上以初嗣位,力未能討故也。右諫議大夫韋丹上疏,以為:「今釋闢不誅,則朝廷可以指臂而使者,惟兩京耳。此外誰不為叛!」上善其言。壬子,以丹為東川節度使。丹,津之五世孫也。
丙寅,以高崇文為西川節度使。
丁卯,以門下侍郞、同平章事武元衡同平章事,充西川節度使。
南詔王異牟尋卒,子尋閤勸立。
丙申,安南都護張舟奏破環王三萬衆。
是歲,南詔王尋閤勸卒,子勸龍晟立。
甲子,徵前西川節度使、同平章事武元衡入知政事。
南詔勸龍晟淫虐不道,上下怨疾,弄棟節度王嵯巓弒之,立其弟勸利。勸利德嵯巓,賜姓蒙氏,謂之「大容」。容,蠻言兄也。
冬,十月,壬戌,容管奏安南賊楊淸陷都護府,殺都護李象古及妻子、官屬、部曲千餘人。象古,道古之弟也,以貪縱苛刻失衆心。淸世為蠻酋,象古召為牙將,淸鬱鬱不得志。象古命淸將兵三千討黃洞蠻,淸因人心怨怒,引兵夜還,襲府城,陷之。
初,蠻賊黃少卿,自貞元以來數反覆,桂管觀察使裴行立、容管經略使陽旻欲徼幸立功,爭請討之;上從之。嶺南節度使孔戣屢諫曰:「此禽獸耳,但可自計利害,不足與論是非。」上不聽,大發江、湖兵會容、桂二管入討,士卒被瘴癘,死者不可勝計。安南乘之,遂殺都護。行立、旻竟無功,二管彫弊,惟戣所部晏然。
丙寅,以唐州刺史桂仲武為安南都護;赦楊淸,以為瓊州刺史。
壬辰,癈邕管,命容管經略使陽旻兼領之。
安南都護桂仲武至安南,楊淸拒境不納。淸用刑慘虐,其黨離心,仲武遣人說其酋豪,數月間,降者相繼,得兵七千餘人。朝廷以仲武為逗遛,甲午,以桂管觀察使裴行立為安南都護。乙未,以太僕卿杜式方為桂管觀察使。丙申,以仲武為安州刺史。
辛未,安南將士開城納桂仲武,執楊淸,斬之。裴行立至海門卒;復以仲武為安南都護。
庚辰,西川奏南詔二萬人入界,請討吐蕃。
癸未,容管奏破黃少卿萬餘衆,拔營栅三十六。時少卿久未平,國子祭酒韓愈上言:「臣去年貶嶺外,熟知黃家賊事。其賊無城郭可居,依山傍險,自稱洞主,尋常亦各營生,急則屯聚相保。比緣邕管經略使多不得人,德旣不能綏懷,威又不能臨制,侵欺虜縛,以致怨恨;遂攻劫州縣,侵暴平人,或復私讎,或貪小利,或聚或散,終亦不能為事。近者征討本起裴行立、陽旻,此兩人者本無遠慮深謀,意在邀功求賞。亦緣見賊未屯聚之時,將謂單弱,爭獻謀計。自用兵以來,已經二年,前后所奏殺獲計不下二萬餘人,儻皆非虛,賊已尋盡。至今賊猶依舊,足明欺罔朝廷。邕、容兩管,經此凋弊,殺傷疾疫,十室九空,如此不已,臣恐嶺南一道未有寧息之時。自南討已來,賊徒亦甚傷損,察其情理,厭苦必深。賊所處荒僻,假如盡殺其人,盡得其地,在於國計不為有益。若因改元大慶,赦其罪戾,遣使宣諭,必望風降伏。仍為選擇有威信者為經略使,茍處置得宜,自然永無侵叛之事。」上不能用。
門下侍郞、同平章事蕭俛,介潔疾惡,為相,重惜官職,少所引拔。西川節度使王播大修貢奉,且以賂結宦官,求為相,段文昌復左右之;詔征播詣京師。俛屢於延英力爭,言:「播纖邪,物論沸騰,不可以污臺司。」上不聽,俛遂辭位。己未,播至京師。
上面諭西川節度使王播令歸鎮,播累表乞留京師。會中書侍郞、同平章事段文昌請退,壬申,以文昌同平章事,充西州節度使;以翰林學士杜元穎為戶部侍郞、同平章事;以播為刑部尚書,充鹽鐵轉運使。元穎,淹之六世孫也。
邕州人不樂屬容管,刺史李元宗以吏人狀授御史,使奏之。容管經略使嚴公素聞之,遣吏按元宗擅以羅陽縣歸蠻酋黃少度。五月壬寅,元宗將兵百人幷州印奔黃洞。
戊子,復置邕管經略使。
夏,四月,甲午,安南奏陸州獠攻掠州縣。
秋,七月,癸亥,嶺南奏黃洞蠻寇邕州,破左江鎮。丙寅,邕州奏黃洞蠻破欽州千金鎮,刺史楊嶼奔石南砦。
南詔勸利卒,國人請立其弟豐祐。考異曰:實錄:「九月辛酉,南詔王立佺進其國信。」歲末又云:「南詔請立蒙勸利之弟豐祐。」云立佺者,蓋誤也。今從新傳。豐祐勇敢,善用其衆,始慕中國,不與父連名。
八月,癸巳,邕管奏破黃洞蠻。
己丑,以中書侍郞、同平章事杜元穎同平章事、充西川節度使。
辛卯,安南奏黃洞蠻為寇。
丁卯,嶺南奏黃洞蠻寇欽州,殺將吏。
八月,丁卯朔,安南奏黃蠻入寇。
九月,丁未,波斯李蘇沙獻沈香亭子材。左拾遺李漢上言:「此何異瑤臺、瓊室!」上雖怒,亦優容之。漢,道明之六世孫也。
十一月,戊午,安南奏:黃蠻與環王合兵攻陷陸州,殺刺史葛維。
峯州刺史王升朝叛;庚辰,安南都護武陵韓約討斬之。
庚戌,容管奏安南軍亂,逐都護韓約。
丙申,西川節度使杜元穎奏南詔入寇。元穎以舊相,文雅自高,不曉軍事,專務蓄積,減削士卒衣糧。西南戍邊之卒,衣食不足,皆入蠻境鈔盜以自給,蠻人反以衣食資之;由是蜀中虛實動靜,蠻皆知之。南詔自嵯巓謀大舉入寇,邊州屢以告,元穎不之信;嵯巓兵至,邊城一無備禦。蠻以蜀卒為鄉導,襲陷巂、戎二州。甲辰,元穎遣兵與戰於邛州南,蜀兵大敗;蠻遂陷邛州。
詔發東川、興元、荆南兵以救西川;十二月,丁未朔,又發鄂岳、襄鄧、陳許等兵繼之。
己酉,以東川節度使郭釗為西川節度使,兼權東川節度事。
嵯巓自邛州引兵徑抵成都,庚戌,陷其外郭。杜元穎帥衆保牙城以拒之,考異曰:實錄:「寇及子城,元穎方覺知。」按實錄:「十一月丙申,元穎奏南詔入寇。乙巳,奏圍淸溪關。十二月丙辰,奏官軍失利,蠻陷邛州。」至此乃云「寇及子城,元穎方覺知。」似尤之太過。今不取。欲遁者數四。壬子,貶元穎為邵州刺史。
己未,以右領軍大將軍董重質為神策、諸道西川行營節度使,又發太原、鳳翔兵赴西川。南詔寇東川,入梓州西(川)〔郭〕。釗兵寡弱不能戰,以書責嵯巓。嵯巓復書曰:「杜元穎侵擾我,故興兵報之耳。」與釗脩好而退。
蠻留成都西郭十日,其始慰撫蜀人,市肆安堵;將行,乃大掠子女、百工數萬人及珍貨而去。蜀人恐懼,往往赴江,流尸塞江而下。嵯巓自為軍殿,及大度水,嵯巓謂蜀人曰:「此南吾境也。聽汝哭別鄉國。」衆皆慟哭,赴水死者以千計。自是南詔工巧埒於蜀中。
嵯巓遣使上表,稱:「蠻比脩職貢,豈敢犯邊,正以杜元穎不恤軍士,怨苦元穎,競為鄉導,祈我此行以誅虐帥。誅之不遂,無以慰蜀士之心,願陛下誅之。」丁卯,再貶元穎循州司馬。詔董重質及諸道兵皆引還。郭釗至成都,與南詔立約,不相侵擾。詔遣中使以國信賜嵯巓。
南詔之寇成都也,詔山南西道發兵救之。興元兵少,節度使李絳募兵千人赴之,未至,蠻退而還。
西川節度使郭釗以疾求代,冬,十月,戊申,以義成節度使李德裕為西川節度使。
蜀自南詔入寇,一方殘弊,郭釗多病,未暇完補。德裕至鎮,作籌邊樓,圖蜀地形,南入南詔,西達吐蕃。日召老於軍旅、習邊事者,雖走卒蠻夷無所間,訪以山川、城邑、道路險易廣狹遠近,未踰月,皆若身嘗涉歷。
上命德裕脩塞淸溪關以斷南詔入寇之路,或無土,則以石壘之。德裕上言:「通蠻細路至多,不可塞,惟重兵鎮守,可保無虞;但黎、雅以來得萬人,成都得二萬人,精加訓練,則蠻不敢動矣。邊兵又不宜多,須力可臨制。崔旰之殺郭英乂,張朏之逐張延賞,皆鎮兵也。」時北兵皆歸本道,惟河中、陳許三千人在成都,有詔來年三月亦歸,蜀人忷懼。德裕奏乞鄭滑五百人,陳許千人以鎮蜀;且言:「蜀兵脆弱,新為蠻寇所困,皆破膽,不堪征戍。若北兵盡歸,則與杜元穎時無異,蜀不可保。恐議者云蜀經蠻寇以來,已自增兵,曏者蠻寇已逼,元穎始募市人為兵,得三千餘人,徒有其數,實不可用。郭釗募北兵僅得百餘人,臣復召募得二百餘人,此外皆元穎舊兵也。恐議者又聞一夫當關之說,以為淸溪可塞。臣訪之蜀中老將,淸溪之旁,大路有三,自餘小徑無數,皆東蠻臨時為之開通,若言可塞,則是欺罔朝廷。要須大度水北更築一城,迤邐接黎州,以大兵守之方可。況聞南詔以所掠蜀人二千及金帛賂遣吐蕃,若使二虜知蜀虛實,連兵入寇,誠可深憂。其朝臣建言者,蓋由禍不在身,望人責一狀,留入堂案,他日敗事,不可令臣獨當國憲。」朝廷皆從其請。德裕乃練士卒,葺堡鄣,積糧儲以備邊,蜀人粗安。
丙辰,西川節度使李德裕奏遣使詣南詔索所掠百姓,得四千人而還。考異曰:德裕西南備邊錄曰:「南詔以所虜男女五千三百六十四人歸于我。」舊傳曰:「又遣人入南詔求其所俘工匠,得僧、道、工巧四千餘人。復歸成都。」按實錄云「約四千人。」今從之。
西川節度使李德裕奏「蜀兵羸疾老弱者,從來終身不簡,臣命立五尺五寸之度,簡去四千四百餘人,復簡募少壯者千人以慰其心。所募北兵已得千五百人,與土兵參居,轉相訓習,日益精練。又,蜀工所作兵器,徒務華飾不堪用。臣今取工於別道以治之,無不堅利。」
九月,吐蕃維州副使悉怛謀請降,盡帥其衆奔成都;德裕遣行維州刺史虞藏儉將兵入據其城。庚申,具奏其狀,且言「欲遣生羌三千,燒十三橋,擣西戎腹心,可洗久恥,是韋皋沒身恨不能致者也!」事下尚書省,集百官議,皆請如德裕策。牛僧儒曰:「吐蕃之境,四面各萬里,失一維州,未能損其勢。比來脩好,約罷戍兵,考異曰,舊僧儒傳載僧儒語曰:「今論董勃纔還,劉元鼎未至。」按穆宗實錄:「長慶二年八月,大理卿劉元鼎使吐蕃回。」文宗實錄:「太和六年三月,吐蕃遣論董勃藏入見,」不言元鼎再奉使。杜牧僧儒墓誌又無董勃等名,蓋舊傳誤也。中國禦戎,守信為上。彼若來責曰:『何事失信?』養馬蔚茹川,上平涼阪,萬騎綴回中,怒氣直辭,不三日至咸陽橋。此時西南數千里外,得百維州何所用之。徒棄誠信,有害無利。此匹夫所不為,況天下乎!」上以為然,詔德裕以其城歸吐蕃,執悉怛謀及所與偕來者悉歸之。吐蕃盡誅之於境上,極其慘酷。德裕由是怨僧儒益深。
冬,十月,戊寅,李德裕奏南詔寇巂州,陷三縣。
夏,五月,甲辰,李德裕奏脩邛崍關及移巂州理臺登城
十一月,乙卯,以荆南節度使段文昌為西川節度使。
三月,牂柯寇涪州淸溪鎮,鎮兵擊卻之。
癸亥,以中書侍郞、同平章事崔鄲同平章事,充西川節度使。
安南經略使武渾役將士治城,將士作亂,燒城樓,劫府庫。渾奔廣州,監軍段士則撫安亂衆。
蠻寇安南,經略使裴元裕帥鄰道兵討之。
秋,八月,丙申,以門下侍郞、同平章事李回同平章事、充西川節度使。
西川節度使杜悰奏取維州。
夏,四月,甲辰,以邠寧節度使白敏中為西川節度使。
嶺南溪洞蠻屢為侵盜;夏,四月,壬申,以右千牛大將軍宋涯增安南、邕管宣慰使。五月乙巳,以涯安南經略使。容州軍亂,逐經略使王求。六月癸巳,以涯容管經略使。
春正月,以康王傅、分司王式為安南都護、經略使。考異曰:舊紀:式為安南在二月。今從實錄。式有才略,至交趾,樹芀木為栅,可支數十年。深塹其外,泄城中水,塹外植竹,寇不能冒。選敎士卒甚銳。頃之,南蠻大至[屯錦田步],去交趾半日程;式意思安閒,遣譯諭之,中其要害,蠻一夕引去,遣人謝曰:「我自執叛獠耳,非為寇也。」安南都校羅行恭,久專府政,麾下精兵二千,都護中軍纔羸兵數百;式至,杖其背,黜於邊徼。
初,安南都護李涿考異曰:實錄,或作「琢」,或作「涿」。樊綽蠻書亦作「涿」。實錄及新書皆有李琢傳,聽之子也。大中三年,自洺州刺史除義昌節度使。九年,九月,自金吾將軍除平盧節度使,不云曾為安南都護。按都護位卑,琢旣為義昌節度使,不應為都護。疑作都護者別一李涿,非聽子也。為政貪暴,強市蠻中馬牛,一頭止與鹽一斗。又殺蠻酋杜存誠。羣蠻怨怒,導南詔侵盜邊境。考異曰:舊紀:「琢侵刻獠民,羣獠引林邑蠻攻安南府。」按蠻書,寇安南者南詔,非林邑也。
峯州有林西原,舊有防冬兵六千,其旁七綰洞蠻,其酋長曰李由獨,常助中國戍守,輸租賦。知峯州者言於涿,請罷戍兵,專委由獨防遏;於是由獨勢孤,不能自立,南詔拓東節度使以書誘之,以甥妻其子,補拓東押牙,由獨遂帥其衆臣於南詔。自是安南始有蠻患;是月,蠻寇安南。考異曰:實錄無涿除安南年月。蠻書云:「大中八年,安南都護擅罷林西原防冬戍卒,洞主李由獨等七綰首領被蠻誘引,復為親情。日往月來,漸遭侵軼。」又曰:「桃花蠻本屬由獨管轄,亦為界上戍卒,自大中八年,被峯州知州官申文狀與李涿,請罷防冬將健六千人,不要味、眞、登等州界上防遏。其由獨兄弟力不禁,被蠻柘東節度使與書信,將外甥嫁與由獨小男,補柘東押衙,自此後七綰洞蠻悉為蠻收管。」舊紀:「咸通四年,十一月,劉蛻等言:令狐綯受李涿賄,除安南,生蠻寇。」實錄:「咸通二年六月,詔:『如聞李涿在安南日,殺害杜存誠,貪殘頗甚,致令溪洞懷怨。』」據此,則本因李涿貪暴無謀以致蠻寇,明矣。然則大中八年至十一年,舊紀、實錄不言蠻為邊患,蓋但時於邊境小有鈔盜,未敢犯州縣;至此寇安南,而舊紀、實錄始載之。又不知此寇安南,卽鄭言平剡錄所謂至錦田步時非也。
容管奏都虞侯來正謀叛,經略使宋涯捕斬之。
初,忠武軍精兵皆以黃冒首,號黃頭軍。李承勛以百人定嶺南,宋涯使麾下效其服裝,亦定容州。
安南有惡民,屢為亂,聞之,驚曰:「黃頭軍渡海求襲我矣!」相與夜圍交趾城,鼓譟:「願送都護北歸,我須此城禦黃頭軍。」王式方食,或勸出避之。式曰:「吾足一動,則城潰矣。」徐食畢,擐甲,率左右登城,建大將旗,坐而責之,亂者反走。明日,悉捕誅之。有杜守澄者,自齊、梁以來擁衆據溪洞,不可制。式離間其親黨,守澄走死。安南饑亂相繼,六年無上供,軍中無犒賞,式始脩貢賦,饗將士。占城、眞臘皆復通使。
初,韋皋在西川,開靑溪道以通羣蠻,使由蜀入貢。又選羣蠻子弟聚之成都,敎以書數,欲以慰悅羈縻之,業成則去,復以他子弟繼之。如是五十年,羣蠻子弟學於成都者殆以千數,軍府頗厭於稟給。又,蠻使入貢,利於賜與,所從傔人浸多,杜悰為西川節度使,奏請節減其數,詔從之。南詔豊祐怒,其賀冬使者留表付巂州而還。又索習學子弟,移牒不遜,自是入貢不時,頗擾邊境。
會宣宗崩,遣中使告哀,時南詔豊祐適卒,子酋龍立,怒曰:「我國亦有喪,朝廷不弔祭。又詔書乃賜故王。」遂置使者於外館,禮遇甚薄。使者還,具以狀聞。上以酋龍不遣使來告喪,又名近玄宗諱,遂不行册禮。酋龍乃自稱皇帝,國號大禮,改元建極,遣兵陷播州。考異曰,舊紀、實錄今年皆無陷播州事,惟新紀有之。實錄:「咸通六年三月,盧潘奏云:大中十三年,南蠻陷播州。」補國史曰:「雲南自大中初朝貢使及四川質子人數漸多,節度使奏請釐革減省,有詔許之,錄詔報雲南,雲南回牒不遜。」新書南詔傳曰:「朝貢歲至,從者多,杜悰自西川入朝,表無多內蠻傔。豐祐怒,卽慢言索質子。」蓋謂蠻子弟學成都者也。按杜悰以咸通二年十月入朝,而豐祐大中十三年已死,則建議減蠻傔者,必非悰入朝後事。新傳誤也。
乙亥,以門下侍郞、同平章事夏侯孜同平章事,充西川節度使。以戶部尚書、判度支畢諴為禮部尚書、同平章事。
安南都護李鄠復取播州。
十二月,戊申,安南土蠻引南詔兵合三萬餘人乘虛攻交趾,陷之。考異曰:新南詔傳:「大中時,李琢為安南經略使,苛墨自私,以斗鹽易一牛。夷人不堪,結南詔將段酋遷陷安南都護府,號白衣沒命軍。懿宗絕其朝貢,乃陷播州。安南都護李鄠屯武州,咸通元年,為蠻所攻,棄州走。天子斥鄠,以王寬代之。」按宣宗時,南詔未嘗陷安南。據新傳,則似大中時已陷安南,咸通元年又陷武州也。且李鄠安南失守,然後奔武州,非在武州而棄之。新傳誤也,今從實錄。都護李鄠與監軍奔武州。
春,正月,詔發邕管及鄰道兵救安南,擊南蠻。
夏,六月,癸丑,以鹽州防禦使王寬為安南經略使。時李鄠自武州收集土軍,攻羣蠻,復取安南;朝廷責其失守,貶儋州司戶。鄠初至安南,殺蠻酋杜守澄,其宗黨遂誘道羣蠻陷交趾。朝廷以杜氏強盛,務在姑息,冀收其力用,乃贈守澄父存誠金吾將軍,再舉鄠殺守澄之罪,長流崖州。考異曰:實錄:「又賜寬手詔云云,『如聞李琢在安南日,殺害杜存誠,李鄠又處置其子守澄,使誘導羣蠻,陷沒城邑。卿至鎭日,於李鄠處索取前後敕詔,一一參詳。』初,李琢在鎭,蠻首領愛州刺史兼土軍兵馬使杜存誠密誘溪洞夷、獠為之鄉導,涿察其不忠,戮死焉。及李鄠至鎭,蠻陷安南,鄠走武州,召土軍收復城邑,而存誠家兵甚衆,朝廷務姑息,乃贈存誠金吾將軍。鄠以失備貶儋州。」補國史:「蠻陷安南,李鄠投武州,召土軍收復,頗有功績,殺首領杜存誠,以捍禦盤桓,不戮力盡敵,兼洞夷獠為鄉導之罪也。鄠貶儋州之後,以存誠谿洞強獷,家兵數多,子弟繼總軍旅,皆輸忠勇,軍府倚賴方甚,朝廷亦加姑息,乃再舉憲章,長流鄠崖州,贈存誠金吾將軍,以誘其竭力。命前鹽州刺史王宙為都護。」按鄠所殺存誠之子守澄,已為王式所逐,鄠至旬日殺之,非因扞禦不戮力也。代鄠者王寬,非王宙。補國史誤也。今獨取鄠克復安南一事,餘皆從平剡錄、實錄。按唐朝若以杜守澄之戮為李鄠罪,則當贈守澄官,不當贈其父官,此余所以致疑於前也。
秋,七月,南詔攻邕州,陷之。先是,廣、桂、容三道共發兵三千人戍邕州,三年一代。經略使段文楚請以三道衣糧自募土軍以代之,朝廷許之,所募纔得五百許人。文楚入為金吾將軍,經略使李蒙利其闕額衣糧以自入,悉罷遣三道戍卒,止以所募兵守左、右江,比舊什減七八,故蠻人乘虛入寇。時蒙已卒,經略使李弘源至鎭纔十日,無兵以禦之,城陷,弘源與監軍脫身奔巒州,二十餘日,蠻去,乃還。弘源坐貶建州司戶。文楚時為殿中監,復以為邕管經略使,至鎭,城邑居人什不存一。文楚,秀實之孫也。
杜悰上言:「南詔向化七十年,蜀中寢兵無事,羣蠻率服。今西川兵食單寡,未可輕與之絕,且應遣使弔祭,曉諭淸平官等以新王名犯廟諱,故未行册命,待其更名謝恩,然後遣使册命,庶全大體。」上從之。命左司郞中孟穆為弔祭使;未發,會南詔寇巂州,攻邛崍關,穆遂不行。考異曰:實錄在此年十二月。按補國史:「杜邠公再入輔,建議遣使弔祭,令其改名。纔命使臣,已破越巂城池,攻邛崍關鎭,使臣逗留數月不發。」然則命穆充使當在寇巂州前,實錄書於十二月,誤也。按南詔已稱帝,陷安南,豈可彌縫!悰但欲姑息,故陽不知其僭號及以陷安南者為土蠻耳。
南詔復寇安南,經略使王寬數來告急,朝廷以前湖南觀察使蔡襲代之。考異曰:補國史:「王宙有緝理撫衆才,遠人懷惠。纔未周歲,南蠻復侵封部,請兵設備,累以危急上聞。乃命桂管都防禦使蔡襲代之。」實錄:「以前湖南觀察使蔡襲為安南經略等使。王寬亦制置失宜,諸部蠻相帥內寇,故命襲往代焉。」今從之。仍發許、滑、徐、汴、荆、襄、潭、鄂等道兵(各)[合]三萬人授襲以禦之。兵勢旣盛,蠻遂引去。考異曰:實錄:「咸通三年,二月,以蔡襲為安南經略、招討、處置等使。三月,以蔡京充荆襄以南宣慰安撫使。五月,以京為嶺南西道節度使。」舊紀「三年,十一月,遣蔡襲帥禁軍三千赴援安南。」按補國史云:「咸通三年,使左庶子蔡京制置嶺南事。」又云:「命桂管都防禦使蔡襲代王宙。其明年,使蔡京制置嶺南事。」然則襲除安南,似在咸通二年也。又按樊綽蠻書云:「臣咸通三年三月四日奉本使尚書蔡襲手示,密委臣深入賊帥朱道古營寨。三月八日,入賊重圍之中。臣卻回,一一白於都護王寬,領得臣書牒,全無指揮,擅放軍回,苟求朝獎,致襲枉傷矢石,陷失城池。徵之其由,莫非蔡京、王寬之過。」綽旣謂襲為本使,為之入蠻,則是襲已到官。又云回白都護王寬,則是寬猶未去任也。不知綽不白襲而白寬何故也。又,襲將兵代寬,寬為已替之人,安能擅放軍回,令襲陷沒!疑蠻書「擅放軍回」字上少「蔡京」二字。襲除安南,不知的在何年月。今從實錄。邕管經略使段文楚坐變更舊制,左遷威衞將軍、分司。考異曰,補國史:「文楚到後,城邑牢落,人戶彫殘。纔得數月,朝廷責其更改舊制,降授威衞分司。」蓋文楚旣之官,而朝議責邕州陷沒由文楚請罷三道戍兵自募土軍,故云更改舊制。而實錄云:「及文楚再至,城池圮廢,人戶殘耗,由是頗更舊制,未數月,朝廷慮致煩擾,復改命懷玉焉。」新傳:「文楚數改條約,衆不悅,以胡懷玉代之。」蓋因補國史改舊制之語,相承致誤也。
左庶子蔡京,性貪虐多詐,時相以為有吏才,奏遣制置嶺南事。三月,京還,奏事稱旨,復以京權知太僕卿,充荆襄以南宣慰安撫使。
嶺南舊分五管,廣、桂、邕、容、安南,皆隸嶺南節度使,蔡京奏分嶺南為兩道節度;從之。五月,敕以廣州為東道,邕州為西道,又割桂管龔、象二州,容管藤、巖二州隸邕管。尋以嶺南節度使韋宙為東道節度使,以蔡京為西道節度使。
蔡襲將諸道兵在安南,蔡京忌之,恐其立功,奏稱:「南蠻遠遁,邊徼無虞,武夫邀功,妄占戍兵,虛費餽運。蓋以荒陬路遠,難於覆驗,故得肆其姦詐。請罷戍兵,各還本道。」朝廷從之。襲累奏羣蠻伺隙日久,不可無備。乞留戍兵五千人;不聽。襲以蠻寇必至,交趾兵食皆闕,謀力兩窮,作十必死狀申中書;時相信京之言,終不之省。
以前西川節度使、同平章事夏侯孜為左僕射、同平章事。
嶺南西道節度使蔡京為政苛慘,設炮烙之刑,闔境怨之,遂為邕州軍士所逐,奔藤州,詐為敕書及攻討使印,募鄉丁及旁側土軍以攻邕州。衆旣烏合,動輒潰敗,往依桂州,桂州人怨其分裂,不納。京無所自容,敕貶崖州司戶,不肯之官;還,至零陵,敕賜自盡。以桂管觀察使鄭愚為嶺南西道節度使。
南詔帥羣蠻五萬寇安南,考異曰:補國史云:「四年,春,南蠻帥衆五萬攻安南。」按蠻書,咸通三年,十二月二十一日,桃花人安南城西南角下營,茫蠻於蘇歷江岸屯聚,裸形蠻亦當陳面,二十七日,蠻賊逼交州城。」則是今年冬末,蠻已圍交州也。今從實錄。都護蔡襲告急,敕發荆南、湖南兩道兵二千,桂管義征子弟三千,詣邕州受鄭愚節度。
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奏:「蠻寇必向邕州,若不先保護,遽欲遠征,恐蠻於後乘虛扼絕餉道。」乃敕蔡襲屯海門,考異曰,實錄:「詔襲且住海門」。是令棄交趾,退屯海門也。按襲死時猶在交趾。蓋詔書至時,襲已被圍,不得通也。鄭愚分兵備禦。十二月,襲又求益兵,敕山南東道發弩手千人赴之。時南詔已圍交趾,襲嬰城固守,救兵不得至。
(春,正月,庚午)是日,南詔陷交趾,蔡襲左右皆盡,徒步力戰,身集十矢,欲趣監軍船,船已離岸,遂溺海死;幕僚樊綽攜其印浮渡江。荆南、江西、鄂岳、襄州將士四百餘人,走至城東水際,荆南虞候元惟德等謂衆曰:「吾輩無船,入水則死,不若還向城與蠻鬭,人以一身易二蠻,亦為有利。」遂還向城,入東羅門;蠻不為備,惟德等縱兵殺蠻二千餘人,考異曰,實錄:「二月,安南經略使蔡襲奏:『蠻賊楊思僭、羅伏州扶耶縣令麻光高部領其衆五六千人,於城西角下營。』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奏:『蠻賊去十二月二十七日,逼安南城池,經略使檢校工部詔書蔡襲出兵格鬭,殺傷相當。正月三日,賊衆圍城,進攻甚急,襲城上以車弩射之,至七日,城陷,襲右膊中弩箭死,家口幷元從七十餘人悉隕於賊,從事樊綽攜印渡江。其荆南、江西、鄂岳、襄州兵突到城東水際,無船卻回,相率入東羅門,殺蠻僅一二千人,至夜,賊救兵至,遂屠其城。』」按此二奏似後人采集蠻書為之,其中又多差舛。如楊思僭,蠻書中兩處有之,皆作「楊思縉」,蓋草書誤為「僭」耳。彼雖蠻夷,豈肯名「思僭」也。張𩇕錦里耆舊傳載高駢與雲南牒,亦云楊思縉,善闡節度使。新書亦承此誤為「僭」。又蠻書所云思縉、光高部領者,桃花蠻五六千人耳,非謂盡將羣蠻也。補國史云蠻衆五萬攻安南,非止五六千人也。又十二月二十一日,裸形蠻,茫蠻,桃花人已在城下,豈至二十七日始逼安南也!蠻書言二十七日逼城者,但記見河蠻、尋傳蠻之日耳;又云正月二日、三日者,但記以車弩射得苴子之日耳,非其日始圍城也。且城陷奔迸之際,非樊綽身在其間,豈知其詳!四道兵入城所殺人數,猶因僧無旱說始知之。韋宙身在廣州,何得所奏一如樊綽之書,其偽明矣。新傳曰:「是夜,蠻遂屠城」,亦承實錄而誤。逮夜,蠻將楊思縉始自子城出救之,惟德等皆死。南詔兩陷交趾,所殺虜且十五萬人。留兵二萬,使思縉據交趾城,谿洞夷獠無遠近皆降之。詔諸道兵赴安南者悉召還,分保嶺南西道。
南詔寇左、右江,浸逼邕州。鄭愚懼,自言儒臣無將略,請任武臣。朝廷召義武節度使康承訓詣闕,欲使之代愚,仍詔選軍校數人、士卒數百人自隨。
康承訓至京師,以為嶺南西道節度使,發荆、襄、洪、鄂四道兵萬人與之倶。
乙亥,廢容管,隸嶺南西道,復以襲、象二州隸桂管。
六月,廢安南都護府,置行交州於海門鎭。以右監門將軍宋戎為行交州刺史,以康承訓兼領安南及諸軍行營。
復置安南都護府於行交州,考異曰:實錄以郡州為交州。補國史亦同。又云,夏侯貞孝公請用高駢為郡州進討使。按地理志,無郡州。補國史又云:海門,今晏州。地理志,晏州乃屬瀘州都督府,嶺南亦無之。以宋戎為經略使,發山東兵萬人鎭之。時諸道兵援安南者屯集嶺南,胡註:句斷江西、湖南胡註:此四字衍江西、湖南餽運者皆泝湘江入澪渠、灕水,勞費艱澁,諸軍乏食。潤州人陳磻石上言,請造千斛大舟,自福建運米泛海,不一月至廣州,從之,軍食以足。然有司以和雇為名,奪商人舟,委其貨於岸側,舟入海或遇風濤沒溺,有司囚繫綱吏、舟人,使償其米,人頗苦之。
八月,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奏,蠻必向邕州,請分兵屯容、藤州。
十二月,南詔寇西川。
丙午,西川奏,南詔寇巂州,刺史喩士珍破之,獲千餘人。詔發右神策兵五千及諸道兵戍之。忠武大將顏慶復請築新安、遏戎二城,從之。
以容管經略使張茵兼句當交州事。益海門鎭兵滿二萬五千人,令茵進取安南。
二月,己巳,以刑部尚書、鹽鐵轉運使李福同平章事、充西川節度使。
甲申,前西川節度使蕭鄴左遷山南西道觀察使。
康承訓至邕州,蠻寇益熾,詔發許、滑、靑、汴、兗、鄆、宣、潤八道兵以授之。承訓不設斥候;南詔帥羣蠻近六萬寇邕州,將入境,承訓乃遣六道兵凡萬人拒之,以獠為導,紿之。敵至,不設備,五道兵八千人皆沒,惟天平軍後一日至,得免。承訓聞之,惶怖不知所為。節度副使李行素帥衆治壕栅,甫畢,蠻軍已合圍。留四日,治攻具,將就,諸將請夜分道斫蠻營,承訓不許;有天平小校再三力爭,乃許之。小校將勇士三百,夜,縋而出,散燒蠻營,斬首五百餘級。蠻大驚,間一日,解圍去。承訓乃遣諸軍數千追之,所殺虜不滿三百級,皆溪獠脅從者。承訓騰奏告捷,云大破蠻賊,中外皆賀。
加康承訓檢校右僕射,賞破蠻之功也。自餘奏功受奏者,皆承訓子弟親昵;燒營將校不遷一級,由是軍中怨怒,聲流道路。
五月,敕:「徐州土風雄勁,甲士精強,比因罷節,頗多逃匿,宜令徐泗團練使選募軍士三千人赴邕州防戍,待嶺外事寧,卽與代歸。」
秋,七月,西川奏兩林鬼主邀南詔蠻,敗之,殺獲甚衆。保塞城使杜守連不從南詔,帥衆詣黎州降。
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知康承訓所為,以書白宰相;承訓亦自疑懼,累表辭疾,乃以承訓為右武衞大將軍、分司,考異曰:補國史:「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兼領供軍使,將吏在邕州者,潛令申報,事無巨細,莫不知之;復究尋克捷事多虛妄,具所聞啟於丞相。承訓已自懷疑懼,辭疾免,責授右武衞大將軍,分司東都。」僖宗實錄承訓傳曰:「南蠻陷交趾,以承訓為嶺南西道節度使,踰歲,討平之,加檢校右僕射。與鄰帥不叶,以右武衞大將軍罷歸。」蓋其家行狀云爾。今從補國史、懿宗実錄、新傳。以容管經略使張茵為嶺南西道節度使,復以容管四州別為經略使。
時南詔知邕州空竭,不復入寇,茵久之不敢進軍取安南;夏侯孜薦驍衞將軍高駢代之,考異曰:補國史:「茵驍將,無遠略,經年不敢進軍。丞相夏侯貞孝公獨獻密疏,請用驍衞將軍高駢;有制,以本官授郡州進討使,旋拜安南節度使。其茵所領兵並付高公指揮。」按今年正月,詔茵進軍收復安南,若經年,則孜已罷相。今從實錄附於此。實錄,駢官為右領軍上將軍,太高。今從補國史。舊紀:「五年四月,南蠻寇邕管,以秦州經略使高駢率禁軍五千,會諸道之師禦之。」今不取。乃以駢為安南都護,本管經略招討使,茵所將兵悉以授之。駢,崇文之孫也,世在禁軍。駢頗讀書,好談今古,兩軍宦官多譽之,累遷右神策都虞候;党項叛,將禁兵萬人戍長武,屢有功,遷秦州防禦使,復有功,故委以安南。
楊收建議,以「蠻寇積年未平,兩河兵戍嶺南冒瘴霧物故者什六七,請於江西積粟,募強弩三萬人,以應接嶺南,道近便,仍建節以重其權。」從之。五月,辛丑,置鎭南軍於洪州。
巂州刺史喩士珍貪獪,掠兩林蠻以易金;南詔復寇巂州,兩林蠻開門納之,南詔盡殺戍卒,士珍降之。
高駢治兵於海門,未進;監軍李維周惡駢,欲去之,屢趣駢使進軍。駢以五千人先濟,約維周發兵應援;駢旣行,維周擁餘衆,不發一卒以繼之。九月,駢至南定,峯州蠻衆近五萬,方穫田,駢掩擊,大破之。考異曰:舊紀、實錄皆云五月駢奏於邕管大敗林邑蠻。按林邑在海南,自至德後號環王,與中國久絕。劉眗但見南蠻則謂之林邑,誤也。新南詔傳亦云駢以選士五千渡江,敗林邑兵於邕州,亦承此而誤也。舊紀又云:「是歲秋,高駢自海門進軍,破蠻軍,收復安南府。」蓋因駢今秋發海門,遂云復安南耳。復安南實在明年也。補國史云:「五年,九月,高公力戰,破峯州蠻於南定縣。」按張茵以五年正月句當交州,受詔收復安南。補國史云經年不進軍,乃以駢代之。則駢豈得以其年九月已破峯州蠻乎?補國史又云:「駢破峯州蠻後,近四月餘日,表報不至,朝廷以王晏權代之。六月,高公進軍收復安南。」亦不云幾年六月。蓋駢以六年九月破峯州蠻。七年六月破安南耳。實錄又云:「九月,駢奏破蠻龍州營寨,幷燒食糧等事。詔駢令於當界守備,緣近有赦文已許恩宥,伺其悛改,亦未要更深加討逐。」按赦在明年十一月,此詔必在駢已平安南後,實錄誤也。新傳又云駢擊南詔龍州屯,蠻酋燒貲畜走。龍州,卽安南所管龍編縣也。收其所穫以食軍。
三月,戊寅,以河東節度使劉潼為西川節度使。初,南詔圍巂州,東蠻浪稽部竭力助之,遂屠其城,卑籠部怨南詔殺其父兄,導忠武戍兵襲浪稽,滅之。南詔由是怨唐。
南詔清平官董成等詣成都,節度使李福盛儀衞以見之。故事,南詔使見節度使,拜伏於庭,成等曰:「驃信已應天順人,我見節度使當抗禮。」傳言往返,自旦至日中不決;將士皆憤怒,福乃命捽而毆之,因械繫於獄。劉潼至鎭,釋之,奏遣還國。詔召成等至京師,見於別殿,厚賜,勞而遣之。
夏,四月,貶前西川節度使李福為蘄王傅。
南詔酋龍遣善闡節度使楊緝[思]助安南節度使段酋遷守交趾,以范昵些為安南都統,趙諾眉為扶邪都統。監陳敕使韋仲宰將七千人至峯州,高駢得以益其軍,進擊南詔,屢破之。捷奏至海門,李維周皆匿之,數月無聲問。上怪之,以問維周,維周奏駢駐軍峯州,玩寇不進。上怒,以右武衞將軍王晏權代駢鎭安南,考異曰:補國史謂駢及晏權皆云安南節度使。按時安南止有都護、經略、招討使耳,無節度使也。舊王智興傳,九子,無晏權名。實錄亦云命晏權代駢為節度而無月日,蓋闕漏也。召駢詣闕,欲重貶之。晏權,智興之從子也。是月,駢大破南詔蠻於交趾,殺獲甚衆,遂圍交趾城。
高駢圍交趾十餘日,蠻困蹙甚,城且下,會得王晏權牒,已與李維周將大軍發海門,駢卽以軍事授韋仲宰,與麾下百餘人北歸。先是,仲宰遣小使王惠贊,駢遣小校曾袞入告交趾之捷,至海中,望見旌旗東來,問遊船,云新經略使與監軍也。二人謀曰:「維周必奪表留我,」乃匿於島間,維周過,卽馳詣京師。上得奏,大喜,卽加駢檢校工部詔書,復鎭安南。駢至海門而還。
王晏權闇懦,動稟李維周之命;維周凶貪,諸將不為之用,遂解重圍,蠻遁去者大半。駢至,復督勵將士功城,遂克之,殺段酋遷及土蠻為南詔鄉導者朱道古,斬首三萬餘級,考異曰:舊紀:十月,駢奏蠻寇悉平。實錄:「九月,駢奏殺戮蠻都統皈首遷、朱道古及斬首三千餘級。」十月丙申日下,又云「駢奏收復安南,蠻寇遁散。」又云「敗楊緝思、段酋遷、朱道古,殺戮三萬餘級。」新紀:「十月,高駢克安南。」按皈首遷,卽段酋遷字之誤也。補國史收城與敗緝思等共是一事。實錄分載兩月,不知其何所據也。新南詔傳曰:「七年,六月,駢次交州,戰數勝,士酣鬭,斬其將張詮,李溠龍舉衆萬人降,拔波風三壁。緝思出戰敗,還走城,士乘之,超堞入,斬酋遷、昵些、諾眉,上首三萬級,安南平。」蓋因駢以六月至安南,終言之耳,安南實不以六月平也。今從新、舊紀。南詔遁去。駢又破土蠻附南詔者二洞,誅其酋長,土蠻帥衆歸附者萬七千人。
十一月,壬子,赦天下。詔安南、邕州、西川諸軍各保疆域,勿復進攻南詔;委劉潼曉諭,如能更脩舊好,一切不問。
置靜海軍節度使於安南,以高駢為節度使。自李涿侵擾安南,為安南患殆將十年,至是始平。駢築安南城,周三千步,造屋四十餘萬間。
自安南至邕、廣,海路多潛石覆舟,靜海節度使高駢募工鑿之,漕運無滯。
西川近邊六姓蠻,常持兩端,無寇則稱效順,有寇必為前鋒;卑籠部獨盡心於唐,與羣蠻為讎,朝廷賜姓李,除為刺史。節度使劉潼遣將將兵助之,討六姓蠻,焚其部落,斬首五千餘級。